关灯
护眼
字体:

合喜(373)

听苏婼说到这里,苏缵瞪大了眼睛,苏绶也站了起来。

黄氏交握的双手开始发白,但她的眼底却闪现着利光。她定定道:“婼姐儿——”

“然而相较于二婶的体面,我最奇怪的,却是二婶为何会在今夜穿上这样一身不沾水的衣衫,你难道是要掩饰什么吗?比如说,你除了与周夫人下棋,还去了些旁人不知的去处?又或者,趁着今夜这兵荒马乱的,你还有些别的什么事情要做?”

“你是疯了吗?”黄氏笑起来,交握的双手松开,甩手的动作带飞了衣袖,无端狂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竟这样明目张胆地往我身上泼脏水!婼姐儿,别忘了,苏家是怎么对待你的,你父亲那般苛薄你母亲,那般无视你这个原配嫡女的时候,是谁在一门心思地护着你,亲近你们,忘恩负义,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老二家的!”赶过来的徐氏夺门步入,沉声喝斥着她,“你有话就好好说话,这般咒骂着一个孩子作甚?”

“你也来了?”黄氏望着她冷笑,“你这个后母倒是当得挺起劲,你倒不说她一个孩子不敬尊长,只说我跟一个孩子过不去,也不知道你这番假模假式,人家领情不领情?”

徐氏是听下人说这边厢苏婼要动真格的,这才匆匆放了孩子赶过来,甫一到就听黄氏这般尖刻,因而才出声阻止,不曾想她竟反而冲自己开起了火,当下噎住!

这边厢苏缵厉声斥责:“你闭嘴!”

苏绶走过来,将徐氏拉到身后:“你不必管她是不是真心,只管先回答婼姐儿的话,你的黎黄锦,从何处来?你今夜穿着它,又欲往何处去?”

一屋子剑拔驽张中,他一贯冷漠的声音反倒显得格外厚重。

黄氏别开脸,却又刚好对上了苏婼如针锥般的目光,闪避不及,苏婼已抓个正着:“二婶今夜好不淡定。我不过看穿了一袭黎黄锦,你就沉不住气冲我们太太开火了,是因为胡氏没死成,坏了你的计划,而你根本没想到会失手,所以之前压根没去想事败要怎么应对吗?”

紧绷成一根弦的黄氏在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也不要紧,那我们就说说方才的话。我们太太今日受了委屈,我不得不替她说句公道话。我想知道,二婶是凭哪点看出来我们太太这个后母是当得假模假式的?”

黄氏脸上全是讥讽:“你该不会真有那么天真吧?会相信一个与你完全无关的,甚至所生的儿女要与你抢夺利益的女人,她发自肺腑地对你好?她们凭什么!”

“照你这么说,难道世间当继母的都该死?”

“不安好心的,自然都该死!”黄氏冷哼。

苏婼看了眼门外雨幕,再道:“那么你父亲那位趁虚而入,之后当了你继母的表妹,在你眼中定然也该死吧?”

黄氏的一脸尖刻,随之就破碎成了这雨幕里的泥。

“你,什么意思?”

在一室静得如同冻结了的空气里,苏婼收回了她幽深如黑洞般的目光:“你父亲的第一任继室柳氏,怀胎数月,也是死在这样的一个雨夜里。胡氏今夜尚且九死一生,我想柳氏死时,一定经历了常人难以想像的痛苦。柳氏,是你杀的吧?”

第428章 不见血的杀人刀

屋里人不太多,若在往常,彼此间却也足以气息相闻,苏婼每一个字都落得不重,在雨声掩盖之下甚至不算突出,但此刻实在太安静了,那每个字眼便显得格外清晰,尤其是末尾的“杀”字。

在场人中,徐氏早惊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瞪大眼望着素日被自己深深认为慧质兰心的黄氏,周夫人揽紧了阿吉,作为外人不会有徐氏这么大的反应,但也足以令她露出审视的目光。

苏绶是见惯风浪的,但他一个大伯子,自当与弟媳保持严格距离,与黄家也无公务往来,他又何曾知晓这一段隐秘?更让他诧异的,却是苏婼竟然会知晓这一层,她是什么时候查得的这些?她又究竟是否有证据?

这么多人中,最为惊骇的却要算苏缵。

这些年里他一直与黄氏离心离德,按说凭他往日的成见,此刻苏婼说出再可怕的指控,他也不会意外,但他望着黄氏,脸上却是一片茫然。并且哑着嗓子问起了苏婼:

“婼姐儿,人命关天,你别乱说话……”

苏婼目光只对向色如白纸的黄氏:“雨夜作案,太便于销毁证据了。二婶为了杀柳氏,那一次一定提前筹谋了很久很久吧?后来自然就轻车熟路了。今夜胡氏遭罪,二婶可是气定神闲的很。”

“你通篇胡说八道!”黄氏怒道,“无凭无据妄加揣测,这就是你们苏家人合起伙来对付我的招式吗?”

她看向苏缵,又咬牙道:“我知道了,如今二房有亲骨血了,我这个明媒正娶的二太太可以下堂了!苏缵,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黄于秋虽未替你生下儿女,但好歹也是十来年的夫妻,你竟这般下得狠心!

“就算我得了不该得的衣料又如何?我一个内宅妇人做两件衣裳暗中穿穿,莫非也于理不通?朝廷衙门都讲究个疑罪从无,你因为一个胡氏,竟这般串通苏家上下宠妻灭妻,你会不得好死!”

凭着她这腔忿恨,谁会不怀疑苏婼确属血口喷人呢?

苏缵面上虽有恼色,但面对黄氏的情绪,他头一次没有出声怒斥。

徐氏担忧地朝苏婼看来一眼。

苏绶却凝眉冲苏婼道:“不要拖延时间了,呈出你的证据。”

凭他对苏婼这段时间作风的了解,他相信苏婼在此之前没有准备,是不会亮出这一招来的。

“姑娘,杨护卫他们来了。”

扶桑走到苏婼身边禀道。

苏婼看了眼门口,接收到杨佑比出的手势,旋即点点头,回身道:“二婶既要证据,这不正好,证据就来了么!杨护卫,请你入门把此去巡查的结果报来。”

杨佑跨步进来,先冲苏绶俯身行礼,而后面向苏婼:“回苏姑娘,方才在下奉命巡察行凶的蛇虫,由贵府的扶桑姑娘引着到了祯大爷的屋里,发现祯大爷一件藏起来的衣衫。”

他把手上一件袍子举给苏婼,而后又凑近她耳边细说了几句。苏婼将之展开,望了一望后便抬起头来:“二叔,现如今我能肯定,在胡氏屋里投蛇害她的人就是苏祯。”

这样的转折,让人始料未及而又满头雾水,苏缵道:“你方才不是说——”

是啊,指控黄氏是凶手是苏婼说的,眼下满口咬定凶手是苏祯的人也是她,她在弄什么玄虚呢?

苏婼不慌不忙把衣裳展开,露出衣摆上一片污渍:“请二叔告诉我这是什么?”

苏缵皱眉接过,仔细辨认一番后道:“是石青染料。”

“那二叔可知,我给胡氏屋里所制的机括,比起三婶屋里的机括更多了道工序。我在最末一道关卡上,装了一盒石青。进出之人若只是如常从房门经过,并不会引发,但若如同宵小般从别的路径闯入,比如说翻窗什么的,则必定难逃染料波及。

上一篇:人间直恁芬芳 下一篇:尽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