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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372)

“太太!不好了,大爷他——”

“糊涂东西!什么大不了的事,赶在这当口寻过来嚷嚷!还不滚回去?!”

“祯哥儿怎么了?”苏婼踩着黄氏话尾问道,“毕竟是二房的长子,侍棋说他出了不好的事,二婶怎么也不问问就把人骂走?二婶从前不是说,祯哥儿就是你下半辈子的指望,你余生就指着他活了么?二叔今日能得一女,他日就能得一子,甚至二子,这当口,二婶怎么反而不紧张这个抚来的养子了?”

黄氏侧转身看着她,廊灯将她的脸照得灰黄。

苏婼不曾刻意等她的回答,而是略略转头,冲不远处的苏祈道:“让侍棋引路,你去把苏祯带到延庆堂来。”说完她又与黄氏道:“二婶不管他,那我把他带到二叔跟前去,让二叔管,也省得外人说我们苏家冷待了他苏祯,二婶你想必不会有意见?”

“婼姐儿!……”

黄氏吐出的每一道声息都在颤动。

等她反应过来想阻止,那边厢苏祈早已经带上洗墨他们押着侍棋走了。

“二婶去不去?”

苏婼又问。

黄氏柔滑的两腮鼓了起来,转瞬又颇为艰难的松下。

她垂下眸:“你这丫头,真是被我惯的越发没规矩了。你二叔那般待我,我本是不愿去掺和他那劳什子阴谋论的,你既硬拉我去,我除了依你还能如何?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是最最疼你的,如今这府里头人,论情份,你我也是最深厚的。”

苏婼目色深黯,是她走近来,高耸的发髻投下的阴影覆在了脸上。

黄氏温软地牵起她的手:“走罢。真拿你没办法。”

苏婼这些话自认不该是身为晚辈该出口的,甚至足以称得上不客气,但黄氏仍如一个慈爱的长辈包容了她的所有,不但没有出声教训,更连不悦的神色都没有,苏婼被她握住的手在轻颤,但她没有抽出来。

跨出院子往西走上几十步,延庆堂就到了。

黄氏松手,先迈入门,屋里跪了一地胡氏身边的下人,问话的是苏缵,这个城府远不如他大哥的男人此刻双目怒红,一张英俊的脸都已被仇恨与愤怒所扭曲。

二人的到来引起了苏绶和苏缵的注意,苏绶的目光在苏婼脸上,苏缵的目光落在黄氏身上。

苏婼唤了“父亲”。

这边厢黄氏就道:“春夏之际,草木丰盛,走兽横行,苏府毕竟是百年老宅,园中又多有花木,便是有一两条蛇虫入屋也属正常,我不知你这般疑神疑鬼地做什么?合着胡氏怀胎十月,前面九月都不曾妨碍他人,偏偏这临到生产了才让人看她不惯?

“难道前面九月旁人都找不到机会下手,偏偏就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

“若是凶手都能施下这般巧妙的计策,他应该也没那么傻吧?还是趁早把人打发了走吧,要不传出去让人笑话苏家行事太没章法!”

苏缵咬牙望着她,虽然心有万般怨意,却也无话来反驳。

怀疑黄氏要害胡氏,只是苏缵心里的猜测。当然他也觉得这点念头羞于挂在嘴上,可是方才不是苏婼提的么!她方才主动提到了要审出凶手来,他就按捺不住了!

但要让他说出黄氏是怎么下的手,为何执意要下手,他却没有清晰的头绪。

所以,他也并不能认定一定是黄氏。

苏婼接口:“二婶说的是。这些人都是二叔拨过去的,他们不会背叛二叔,审也是多余。但胡氏屡屡受灾,此事关系到苏家子嗣,此番却是不得不查。父亲的意思呢?”

“你说的对。”苏绶目光深不见底:“此番你来主持。”

苏婼对他的态度颇为意外,但此时当然不是纠结之时,她点头:“那女儿就斗胆了。二叔——”她朝苏缵看去:“你想想,胡氏小户出身,也不算没见过乡野之物,即使是有所害怕,又怎么会仅仅因为一条蛇,闹得结果比摔伤还严重?

“方才大夫可是说了,她那一摔,倒不算什么,反倒是所受的惊吓才要命。所以,难道是胡氏对蛇持有某种超乎常人的恐惧?”

第427章 是你杀的吧?

“她超乎常人地怕蛇?我从来不知道。”苏缵皱了眉头。

这显然是不应该的,胡氏那么柔弱,什么事情都依赖苏缵,如果怕蛇是她性格之中的显著特征,她便没有理由不告诉苏缵。

“但如果不是因为抓住了她这一点,凶手怎么会差点就成功了呢?这个计谋,怎么看都是冲着一击必中的。连二叔都不知道她这点,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胡氏有意瞒着,二则是还有比二叔更加了解她的人。”

苏婼之所以说得这么有信心,是因为先前在胡氏生产的紧要关头,胡氏的那番表现。她眼里的求生欲太强烈了,强烈到连眼底的恨意都掩饰不住。如果纯属意外,如果胡氏心里没数,那她恨什么呢?

“这话胡说,她已无家人,沦落风尘,还有谁比我更加了解她呢?”

苏缵当然明白苏婼眼下是认同了他先前的猜想,胡氏这次就是被人所害,但对于苏婼这番说辞他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胡氏不可能还有别的人可信任依靠。但他同样也清楚,苏婼不会无的放矢。

那她的意思是说,胡氏对他有所隐瞒?

黄氏上前一步:“可不是?你二叔都这么说了,婼姐儿你又可必还在这儿故弄玄虚?如果非要把此事定性为预谋,那今夜在府里的所有人可都脱不了干系了。”

她说着往刚好带着阿吉匆匆赶至的周夫人脸上扫去。

苏家夙来和睦友爱,独独周夫人母女是寄住的外人,黄氏这道眼神意味就很深奥了。让人既可以理解成为阻止苏婼查下去伤了周夫人颜面的暗示,也可以理解为她在暗示对凶手的身份。

周夫人牵着阿吉在门下顿住,便是未曾听到全部内容,脸上也颇有几分难堪。

苏婼只望着黄氏:“二婶往日最是云淡风清,今夜却总是这么着急。”

说着她目光下移,望着她脚下:“我记得先前下人说二婶今夜在周夫人处下棋,周夫人一路行来也不算远,衣角都湿了半截,二婶来来去去这么多趟,衣裳倒是干爽得紧。”

堂中人的目光,便都顺着她投向了黄氏脚下。

黄氏道:“婼姐儿你什么意思?”

苏婼把手伸向身后的木槿,木槿便自一直拢着的袖筒里取出来一卷书册给她。

“这本书二婶该是熟悉?”

一本翻到磨了边的旧书册扬开在灯下。

黄氏脸色变一变:“你从哪儿得来的?”

“当然是从二婶屋里得来的。”苏婼翻到书册其中一页,“二婶向来博闻广识,阅书极多。这书上说,卫州所产的黎黄锦,遇水不沾,湿地行走也如旱地,二婶这袭衣裙鞋袜,倒是与书册之中描述得一模一样。”

黄氏美丽的容颜紧绷,裙摆无风竟然自动。

只是她刚张嘴苏婼又紧接着往下说起来:“但是这黎黄锦,历来只有宫中才有,民间是没有的,就连咱们这样的人家,据说也只有当年曾祖爷才得太祖皇帝赐过两匹,故而世间极少有人能认得出来。二婶好大的体面,竟然有幸得到这样的衣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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