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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266)

苏婼失语。

原先他对薛容的事守口如瓶,死死地瞒住吊唁薛容之事,以至于如今苏家上下除她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与薛家还有纠葛,她能理解那是因为薛容是“反贼”,苏家沾不起这种麻烦。

可现在随着常蔚被抓,那些薛家之物一公开,朝野上下满世界都是为薛家感慨唏嘘的声音,就连宫中,皇帝从五更天起到如今都在不断地宣召臣子,可见这件事大家心中有了认定,也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而苏绶为何至今还要对薛家讳莫如深呢?

“朝堂水深,不要以为看到了鱼,就已经摸到了水底。”苏绶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吐出的声音极缓极慢,“要平反,自然会有人去平。我们苏家只是本本份份为官与行商。薛家和苏家没关系,就算最终被证明是冤案,我们也是素不相识的两家人。”

苏婼怔怔看着他,笔尖沾的墨落满了手下的图纸也未曾发觉。

“……这个不肖子!白眼狼!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窗外传来的斥骂声惊扰了屋里的父女,苏绶凝眉:“怎么回事?”

“听着像是二叔在骂!”

苏婼探头看了看,放下笔来:“我去看看。”

昨夜里发生的事,苏缵是直到今早才知晓的,首先第一个消息就是常蔚被抓,当日苏绶把苏缵叫到书房,讲苏祯想通过常家入营历练,苏缵当时就火冒三丈,虽说苏祯是以养子身份接进府的,苏家却是凭着良心在对他,不过苏绶让他不要着急,他才按捺着没说,这里听到常家犯事,这下哪里还忍得住?

上晌在衙门里,又听了半日传言,等不到下衙时分,他就冲了回来。二话不说把苏祯自书塾里喊回来,举着马鞭便照着他抽起来。

苏婼过来时,苏祯已跪在地下挨了好几鞭,绸衣之下的背部渗出了血渍。

第305章 铁板

苏祈唤了声姐,老远迎上来冲她挤眉弄眼地讲述经过。黄氏从旁着急叹气,想要拉架却无能为力,很明显,当日她替苏祯去找徐氏的事情,苏缵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别说他们夫妻关系本就那样,就算是恩爱,此时此刻又怎么好去阻止?

一院子里便看着苏缵把人往死里打。

苏婼旁观了片刻,上前做了这个好人:“二叔冷静!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你闪开些!这兔崽子不识好歹,看我今儿不好好教训他!”

苏婼紧抓住他手腕:“事前也不知道常家狼子野心,二叔不是也不知道么?知道的话您肯定就会及时阻止了。”说到这儿她把他硬生生拖到旁侧,劝道:“不知者不罪,教训两下,就该适可而止了。不然外人还当我们苏家真刻薄他呢。”

苏缵还气犹在胸,恨声道:“我当初也是瞎了眼,怎么就挑了这么个东西入我膝下!”

苏婼咳嗽:“这话可过份了,祯哥儿是当初祖父接进来的,二叔这话可有埋怨祖父之嫌呢。”

苏缵白眼看她:“打也不让打,说还不让说,那你说怎么办?”

“管呗!您是他父亲,管教好他是您的责任。现下出了常家这事,也算是提了个醒,咱们亡羊补牢还来得及。接下来,他在外头那些结交,您就费点心筛选筛选,好的呢,就鼓励他去,不好的呢,提前断了往来。这养孩子,还不是得您当爹娘的花心思管教么。”

苏缵没好气:“你个丫头片子,不光胆子大得能大半夜跟着官兵去追反贼,说起教孩子来也是一套一套,我都不敢小瞧你了!”

“嗐,别的事就算了,这教孩子,您看我是不出手,只要出了手,祈哥儿不就被我收拾得服服帖贴的?”

苏缵看了眼人堆里支起耳朵朝这边的苏祈,缓缓吸了一口气,无奈道:“行吧,看你面儿上,我且饶他这回。”

苏祯瑟瑟发抖跪在地下,看着远处低声交谈的叔侄,眼泪鼻涕混成了一块。一会儿看见苏缵拎着鞭子走回来,他一身皮肉又绷紧起来,却听苏缵说:“你大姐为你求情,今儿看她的面儿上,我且饶了你。回去之后给我好好检讨反省!如有下次,你也别在苏家呆着了!”

苏祯反应过来,瞬时抬头看了眼他身后的苏婼,而后伏地磕头道:“多谢大姐!多谢父亲恩典!儿子再不敢了!”

“起来吧!”

苏缵丢了鞭子。

黄氏连忙找人来扶苏祯回房,半夜又回转头,感激地冲苏婼点了点头,然后才离去。

苏祈扯着苏婼袖子,迫不及待把她拉出了二房。

院里香樟树下,问她:“祯哥儿蠢成那样,迟早是个祸害,你还指望二叔一顿打能让他想明白?干嘛不趁机让二叔打发他点家产,逐他出苏家另立门户算了?”

“没听过得饶人处且饶人?”苏婼睨他,“二婶多不容易啊,还指着他为依靠呢,就这么把他撵走了,将来怎么办?”

“那还可以再养一个啊!万一将来二叔跟她又生了嫡子呢?”

“你傻啊,”苏婼啧地一声,看了看左右,说道:“二叔二婶这样,短时间能好吗?再说重新养一个,你怎么知道就能比祯哥儿好呢?再有,你忘了常贺?”

苏祈愕然。

“常贺让苏祯在苏家找什么东西,这不是你亲耳听到的吗?他昨夜去柳树胡同后失踪,到如今下落不明,谁知道他去了哪儿,又去干什么了?他不惜拢络你和苏祯,也要苏祯查那物事,难道你不想知道那是什么?苏祯要这么走了,你上哪儿知道去?”

苏祈恍然:“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去问他去!”

“你给我打住!”苏婼又把他喊回来,“你就这么白眼赤眼地去问?”

“不然呢?”

苏婼抻抻身子:“不要打草惊蛇,让他知道你偷听了他们的话。”

“为什么呀?”

“听我的就是了。”

苏婼白他一眼,沿着廊子走了出去,苏祈也跟牛皮糖似的随在他身后。

先前随在苏婼后头从书房赶来,并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苏绶把目光收回,缓步朝二房走去。

一贯严肃的他的脸上,竟然有如冰雪消融,正浅浅地洋溢着和风。

……

把苏祯留下来确实是苏婼另有用意,常贺作为常蔚的嫡长子,他一定帮着常蔚办过不少坏事。如今常蔚身上的罪名是诬陷忠良,涉嫌纵火,盗取兵器,这些事情没有一件跟苏家沾得上边,她实在想不通常贺要在苏家找什么?

眼下常贺不知所踪,只有苏祯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但如果直接去问,今天被苏缵打成这样的他会傻到和盘托出吗?就算威逼,他也有可能说谎吧?那还不如留他下来静观其变。

让苏婼放不下琢磨的,反倒是那封提供了重要信息的匿名信。

朝廷对常、方二人的审讯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趁着方枚还在救治之中,大理寺及宫中指派的官员正好把常家方家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苏绶正式忙碌起来,恰逢皇帝指派的钦差里又有镇国公,于是苏绶每每都是顶着张臭脸在各个衙门走来走去。韩陌在干清宫向皇帝及太子禀报了足足两个时辰的办案细节,最后领了负责率兵搜查常家的差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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