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人间直恁芬芳(165)

“来,漱漱口。”

他端了净口的饮子来,送到她嘴边,她含了一口,咕地咽了下去,“……我不喝水。”

他没有办法,摆手让人退下,嘴里应承着:“不喝了,那睡吧。”

结果等他洗漱上床,见她睁着两眼,直勾勾看着他。他说怎么了,“怎么还不睡?”

她挣扎起来,跪在床榻上说:“我要跳舞给你看。”然后打了两个滚,颤颤巍巍捏起了兰花指,顿住不动了,想必这段舞已经跳完了。

他忙拍手,“好,跳得好!”

她笑了笑,口齿不清地说:“还有西域舞……”边说边脱,“光膀子跳。”

他看得怔住了,她如今被他养胖了些,身上显见地丰腴,别有一番美态。嫣红的抹胸衬着雪白的皮肤,尤其那魂牵梦绕处,眼看呼之欲出……

他不客气地扑了上去,“夜深了,不跳了。”

她不屈地挣扎,“还没完呢……”

他褪下手上赤金扳指,转腕弹向桌上蜡烛,烛火立时熄灭了,黑暗中只听“叮”地一声响,大概撞在了屏风上吧,管他呢。

***

日子慢悠悠地过,建康城内的一切好像都平静下来,这种安定,已经是久违的了。

南弦的患坊开得很红火,权贵们除外,最多的还是城中百姓。总是不图赚钱了,遇见实在穷苦的便舍药,这样一来二去,连带着小冯翊王的名声也愈发好了,只要说起他们夫妇,城中百姓无不交口称赞,连神域都打趣:“我这样的人,竟也有让人歌功颂德的一日。”

南弦冲他讪笑,“可能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

他一听不干了,“你说谁是鸡犬?”说着便来抓她的腰。

南弦抵挡不住,很快服了软,“我是鸡,我是犬,这总成了吧!”好不容易从他的魔掌下逃脱,笑着对他说,“治病是小功,治国是大功,小功看得见,大功深藏不露,所以听人说尽溢美之词,也是司徒应得的啊。”

他知道她开解人有一套,听完了果然满意,在躺椅上舒展着两条长腿,将手枕在脑后。

阳春三月,正是踏青的好季节,园里的荷花长出了圆圆的嫩叶,一片片漂浮在水面上。亭子里并排摆着两张躺椅,难得有空闲,也不太愿意出门,就在家中躺着,看看这满园春色,也是极惬意的享受。

暖风熏人欲醉啊,风里还带着花香,一阵阵吹拂过来,渐渐勾起了人的倦意。

他昏昏欲睡间,听见她说:“上阳和允慈还是打算搬到南尹桥去。”

他“唔”了声,“怎么,与卿将军夫妇不睦吗?”

南弦说不是,“上阳总觉和父母在一起不得自由,之前南尹桥自立门户尝着了甜头,和父母分开住更自在。”

他随口应了声,“也好。”

她又同他说起患坊里的收支,“其实寻常药材很便宜,我们与药商拿货都是最低廉的价格,像上月舍出去百余副药材,凭着我们替那些贵人们看诊,足以应付那些出项,还有盈余……”

他又“嗯”了声,“很好。”

南弦侧过身看他,他舒展着眉目,神情舒畅,忽然道了句:“我有身孕了。”

他照旧还是“嗯”,半晌没有其他回应。大概瞌睡上来的时候,一句话需要反应半天吧,脑筋对上了榫头,才发现这句话有多令人震撼,蓦地睁开了眼,诧异望向她,“你刚才说什么?”

南弦含着笑,又道一句:“我有身孕了。”

这下子他蹦起来,手忙脚乱,“有身孕了?你有身孕了?”

南弦说是呀,“上月我就觉得身体有些异样,只是脉象诊不出来。今日我又试了试,果然显现了,细算下来,有两个月了。”

巨大的喜悦笼罩住他,他在亭子搓手转圈,喃喃道:“有孩子了……有孩子了……”忙又来看她,在她小腹上摸了又摸,脸上神情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悲伤,语调也带着哽咽,“我们有孩子了。”

南弦知道,自己怀上身孕,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不单是香火的绵延,更是坚实他在世间扎根下去的勇气和力量。他的身世太凄苦,他心里认同的血亲一个也无,有了孩子,他才真正有了依托,对这人世也有了更深的眷恋与柔情。

抚抚他的手,她笑着说:“司徒就要当阿翁了,此刻有什么想法?”

他说高兴,“仅次于娶你的高兴。”

南弦鼓起了腮帮,“怎么还仅次?你可是头一回当阿翁啊,要放开了高兴。”

他的甜言蜜语永不过时,俯身抱住了她,温声道:“没有你,哪里来的孩子。我虽欢喜,却也担忧,将来你要生产,要经历好大的痛苦,想起那个,我就开始发愁了。”

生孩子本就是一项苦差事,既然怀上了,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还来安慰他:“我自己是医者,知道怎么调理身体能够减轻些疼痛,你不用担心。”

他呜咽了下,“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傻瓜。”南弦笑道,“生孩子又不单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我是向家领养的,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哪里,我也想要一个与自己血脉相通的孩子,如今有了,不是很好吗。”

说起她的亲生父母,神域想办法多番打听,始终也没有确切的消息。

找不到,那就不再寻找了,这么多年不曾露面,想必早就不在了吧,打听到了也只有徒增伤悲。反正自己现在很好,有个疼爱自己的丈夫,有个温暖可心的家,不久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找不到至亲虽是遗憾,但人生在世谁没有些遗憾呢,看开了,便也不再耿耿于怀了。

只不过她怀了身孕,神域就不怎么愿意让她常去患坊了,毕竟那里都是病人,万一过了病气又不能随便吃药,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南弦是听劝的,托付识谙,请他代为照应一切,也从城中聘了几个医术不错的大夫,至少支应起日常的经营。

识谙得知她有了身孕,半是惆怅半是高兴,孩子是希望,不管将来是常人还是帝王,只要来到世间,就是最大的恩赐。

早前自己一直不能从困顿里挣脱出来,她成婚后半年,他还总是半夜惊坐起来,梦见她身处水深火热,为了救她把自己急醒。现在时候长了,渐渐能够接受现状了,她婚后生活安定,又有了孩子……

他沿着城墙前行,慢慢长出了一口气。或者这样就是最好的安排,看淡了,一切就释然了。

一直往前,走进随墙门,里面有很宽绰的五间瓦房,是神域为南弦新开辟的患坊。以前清溪以北那个患坊,他不时会去照应照应,这里却是极少来,一间药房,一间煎药炮制,余下是诊室和憩所,能够容纳更多病患。

可是正当他打量的时候,从煎药房里跑出拉一个女郎,迎面撞进了他怀里。他被她撞得倒退了两步,抬手把她扶住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太常丞家的小娘子。

丽则红了脸,之前她在患坊帮忙的时候,与他打过几次照面,只是不常说话而已。这回一撞,撞出个机会来,忙堆出笑脸,“直院也来了?”

上一篇:小楼一夜听春雨 下一篇: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