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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直恁芬芳(137)

这一番互相指责,终究理不出个对错来,识谙已经失了和他理论的力气,“你我无需再作口舌之争,我只要南弦能回来。不论她是否与我成婚,她到底是我阿妹,是向家的人,还请大王高抬贵手。”

要放人回去,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神域道:“我那里好吃好喝款待,且让她在我府上小住几日吧,等时候差不多了,我自然放她回去。”

识谙已经尽量好言商谈了,他还是油盐不进,他不由拔高了嗓门,“你到底要扣留她到几时?”

算算时间,起码还得四五日。这件事既然闹起来了,就得捅到圣上和皇后面前,四日之后是她进宫应诊的日子,若在应诊之前回去,那这场戏就白做了。

垂下袖子扫了扫石凳,他并未给出明确的时间,“我不急,阿兄很急吗?”

识谙恨得赤红了两眼,颤声道:“神域,你别欺人太甚。”

他却笑了笑,“阿兄言重了,向家对我有恩,我纵是欺尽天下人,也不能欺凌阿兄。”

他说一套做一套,早就不是当初初入建康城,无依无靠的样子了,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约束得了他?

识谙忿然拂袖而去,今日的谈判最终也没能有个结果。神域以为他会去圣上面前告御状,结果并没有,一时也让他唏嘘,人讨不回来就不讨了,究竟是他对南弦的感情不过如此,还是他向识谙是个无能之辈,知道鸡蛋碰不过石头,就选择明哲保身了?

不过这样也好,少了许多麻烦。神域是耐得住性子的人,这一整日在官署处理公务,如常到了时候才下值。出得宫门,就听见身后有人招呼,是同平章事,笑着说:“今日骠骑大将军回京,同僚们设了接风宴,大王一同去吧,正好介绍你们认识。”

要是换了平常,这样的机会是绝不能错过的,但今日不同,他还惦念着家里的人,便扶了扶额道:“温公见谅,今日我身上有恙,怕是不能为大将军接风了。请温公代我转达歉意,等我好转一些,择个日子在阳春楼设宴,再好生款待大将军。”

温迎听他这样说,并不觉得这是推脱。先前上官清不是已经透露了么,他恋慕的女郎要嫁给别人了,换了谁心里都不好过。既然情有可原,就不能强求他,毕竟是二十岁的少年郎,对待感情还没有过来人的老辣,随他去吧,先容他治了心病要紧。

温迎道好,“那我先替你支应着,择日再下帖邀约。”

神域拱手长揖下去,“多谢温公。”

温迎拍了拍他的肩,老宰执表示很同情,官场上能替他周全的,就尽力为他周全吧。

送别了温迎,神域方转身登上马车,扔下一句话,让快些赶车。

陈岳屹得令,勒转马头在前面开道,不消多时便赶回了清溪。

谁知进门就见伧业上来回禀,愁眉苦脸道:“向娘子趁人不备,结了绳索从楼上吊下来,结果手上没抓紧,半道上摔了。”

神域吓得脸色大变,“人怎么样?”

伧业道:“人倒还好,小人想派侍医进去,被她给轰出来了。”

他松了半口气,一面提袍疾步进后院,一面问伧业:“屋里哪来的绳索?”

伧业道:“娘子撕了帐幔,编成了绳索。小人看过了,那索子编得结实,要不是她手上劲儿不够,就真的从画楼中逃脱了。”

可是逃出画楼有什么用,要想走出王府大门,还不是困难重重!以前只说她擅长医术,没想到动手能力不错,胆子还大。他觉得好气又好笑,快步登上台阶,待要进门,回身吩咐伧业,取上好的金疮药来。

伧业道是,在台阶前顿住了步子,看着自家郎主推门迈进去,一身锦绣衣袍,很快没入了阴影里。

第65章 他不在乎你。

拾阶而上, 上了二楼,想推门,结果门被别住了, 怎么也推不开。

他只好站在门前诱哄:“南弦, 把门打开, 让我进去。”

仰在榻上动弹不得的南弦听见他的声音,闭上了眼睛。

他耐住性子等了良久,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由有些着急, 拍门道:“南弦, 快开门, 让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说起这个, 更让她气恼,要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现在人摔了, 面子也没了,回想过去二十年, 自己从来都是言行端稳,怎么会为了逃脱看守, 攀着绳结吊下来。

可惜手脚没能并用,刚翻出窗台,下去不过三四尺吧, 就支撑不住滑了下去。这一滑虽不是脑袋着地,但后背磕在花坛边上,摔得她险些背过气去。

眼下虽然缓过来了, 但用力喘气便会牵痛。她自己是行医的, 知道不至于累及内脏, 但皮外伤免不了,恐怕多处被地上的枯枝和石头硌破了。

他还在拍门,一阵阵地,敲在她脑仁上。她心浮气躁,想大声斥退他,但发出来的声音中气不足,乍听居然有些撒娇的味道,“你走,不要管我。”

她说完愣了下,门外的人大概也很意外,语气倏地柔软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再生气也得让我看看你的伤,这么高摔下来,怕是要伤筋动骨了,你是医者,不会不知道其中厉害,是不是?”

南弦不想理他,拧起眉,牵过被子盖住了脸。

他等了又等,始终等不到她来开门,只得说:“你要是不愿意开门,那我自己进来了。”

南弦心下一跳,暗想门都被别住了,他打算怎么进来,难道要挑开门闩吗?

两眼死死盯着房门,仔细留意门闩底下的动静,料想刀尖会从门缝中挤进来。结果判断失误,人家根本没想走正门,边上的直棂窗一推就大开,他撑着窗台一跃,翩翩落在了室内。

她想撑起身子撵他,可惜腰上使不出力气,气喘吁吁道:“谁让你进来的!”

他并不在意她怒目相向,径直走到她榻前,仔细端详了她两眼,“你伤着了吗?伤了哪里,让我看看。”

她觉得难堪,扭过头说不必。

他叹了口气,“这种时候还与我见外?我告诉你,在湖州的时候我有个玩伴,最是喜欢上房下河,淘气得厉害。有一次替他阿妹捡风筝,不小心从房上摔下来,当时看着能跑能跳,没有大碍,第二日忽然昏睡不醒,没过两个月就死了。”

南弦白了他一眼,“做你的玩伴真倒霉,紧要关头就拿来死一死。”

他扬了下眉,“你不信?外力撞击,撞伤了脑子,脑内淤血凝结,最后会怎么样,还要我告诉你吗?”

可这吓人吓得不对口,她别开脸道:“我没有撞伤脑袋,死不了。”

她很固执,难以劝服,他站在榻前无可奈何,“就算没有撞伤脑袋,撞伤了后背也不是小事。我听伧业说你当时起不来了,是吗?”

她哑口无言,怎么摔下来的,居然向他描绘得这么细致,伧业真是尽职尽责。万事总有个根源,要不是他让人看住正门不让她离开,她也不会选择无人看守的窗户,落进后面的花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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