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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直恁芬芳(13)

南弦有些好奇,边醒针边问为何避讳。

别驾娘子看了床上的女儿一眼,叹息道:“如今反正也不作他想了,实话同娘子说,也没什么。圣上与皇后不是正为小冯翊王物色良配吗,这满建康的高门显贵都有心攀结这门亲,我们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我曾听说,向娘子当初救治过小冯翊王,担心娘子与他有交情,我家这事若让娘子知道了,怕对前途无益,这才有心绕开娘子的。谁知那小长干的孙婆昏聩,险些害人性命,这样境地我们还贪图什么婚配,自然是保命要紧。”

看来这位别驾家小娘子的良人,并不与之门当户对,最后才弄成这样。

话又说回来,神域果真成了勋贵们眼中的香饽饽,虽是预料之中,却也令人唏嘘。

那厢苏合与仆妇赶回来了,送进一个小纸包,里面包着十来只虻虫。南弦将虫清理过后,用银叶子置在炭火上烤,烤得焦脆了碾成粉,让床上的人服下。

至于烫伤的部位,是另外的治法,“不要再拿被褥捂着了,打开门窗稍许通风,以不受凉为宜。我再开几剂清热解毒的药,放至半凉后擦洗,待腐肉消除,新肉再生,养上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别驾娘子千恩万谢,真如遇见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南弦忙完了,原本打算告辞的,却被强留住了,说唯恐有变数,请娘子勉为其难再等一个时辰。

没办法,只好坐下喝茶,约摸半个时辰光景,那女郎额上渗出汗来,捂着肚子叫疼,别驾娘子慌了神,一迭声问南弦:“这这这……怎么办?可要紧啊?”

孩子是母亲身上的肉,要硬剥下来,怎么能不疼。

南弦道:“小产很伤身,不痛下不来,再忍忍吧。”

不多时就见红了,仆妇拿白布包着个血块出来,送到了别驾娘子面前。

别驾娘子心头直跳,看都不敢看,摆手道:“快埋了吧。”

南弦见状站了起来,“若有不适,再差人来找我。”

她收拾药箱准备离开,别驾娘子一直送到门上,欲说还休道:“这次多亏小娘子,保全了我们母女。向娘子……”

南弦会意,只说:“放心。”

别驾娘子这才露了笑脸,忙招呼仆妇送来诊金,沉甸甸的一包塞进了苏合手里,一面有意大声说话,“劳烦小娘子了,为了咱们的小病症,不辞劳苦跑了这一趟。”

南弦颔首,携苏合退出了别驾府。

苏合坐上车,打开包袱清点,讶然说:“这回的诊金不老少呢。”

南弦转头看窗外,一蓬蓬热气直冲面门。正好见街边支着卖冻饮的摊子,她打算好好犒劳自己,兴高采烈地说:“苏合,咱们买两碗冰酪吃吧,多要几颗樱桃。”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他又没付诊金!

苏合最会装样,嘴上说着:“小娘子自己是大夫,不知道大暑天里不宜吃冰饮子……”边说边下了车,嘀嘀咕咕道,“天热心火旺,火拿冰水一浇,哧溜一声冒出一股白烟,全憋在五脏六腑里。”

她大白话胡说一气,听得南弦直皱眉,“难得吃一次,死不了的。”

“医者不能自医啊……”苏合还在絮叨。

南弦说对,接过她手里的铜钱道:“你在一旁看着吧,我买两份,一份给我,一份给鹅儿。”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小厮耳朵最尖,立刻欢快地应答:“多谢大娘子。”

苏合白了他一眼,忙厚着脸皮从南弦手里挖出钱来,满脸含笑道:“娘子说得对,偶尔吃一回,不要紧的。”

西市口的冰酪做得很好,甜淡适口,酪也给得很足。原本每碗只有尖尖上缀一颗蜜渍樱桃,因他们多给了两文钱,摊主大方地每份多加了三颗,那鲜红的小果子躺在乳白的底子上,端的是赏心悦目。

鹅儿把车赶在街边的阴凉底下,三个人坐着歇脚。苏合吃着酪,口齿不清地问:“城中贵女们,果真都想嫁给小冯翊王?”

嫁了就是王妃,将来生了儿子,还有可能过继给圣上。在这泱泱大国,除却太后和皇后,最崇高不过“皇婶”了,若是能实现,也算人生无憾。

只是光看见益处,没有窥破其后的隐患,也或者诱惑太大,大到足够让人不去想那么多吧。

鹅儿整天外出,消息最灵通,他举着木匙比划着,“昨日我听说了个趣闻,还有几户勋贵人家悔婚呢。著作郎家的女郎,原本这个月成婚,据说因为小冯翊王登门请教了一副古画的落款,著作郎不知哪里来的奇思妙想,看出小冯翊王对他家女郎有意,第二日便以郎子的舅父犯过案为由,把这门婚事给拒了。”

南弦关心的重点总是有些偏移,奇道:“什么古画落款存疑?”

鹅儿道:“好像是张洛神图。洛神来着,难怪著作郎要瞎想。他家就生了一位女郎,因守了三年孝,今年都二十二了。人家说女大三抱金砖,果真遣了冰人登门,不知道后来怎么样。”

总是市井中流传的一些奇怪传闻,听听则罢,反正与他们也不相干。

南弦低头将最后一口冰酪吃完,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别驾府女郎的闺房中,味道不好闻,以至于出来半晌,还在鼻尖萦绕不散,没有办法,只得拿酪冲一冲。

现在好了,嗅见的都是乳酪的香味了,让鹅儿把碗还回去,就可回家了。

烈日之下,一辆马车穿街过巷停在向宅门前,甫一进门就见一个身影站在回廊下的阴影里。南弦仔细打量,脑子里胡乱翻账,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原来是神域府上,那个叫伧业的管事。

“向娘子。”伧业上前行了一礼,“许久未见向娘子,娘子一切安好?”

南弦点点头,“多蒙惦念。”

伧业脸上挂着笑,掖手道:“原本该常来给娘子请安的,但因建府后琐事繁多,一时没能顾得上。”

南弦倒还有开玩笑的闲心,“大夫这里,还是少来为妙。”说罢向内比比手,“请里面坐吧。”

伧业不曾挪步,只道:“向娘子,小人是奉家主之命,请娘子上清溪看诊的。”

南弦问:“贵家主不豫吗?”

伧业说不是,“老家主接到建康来了,上回家主不是与娘子说起过老家主常年患病吗,如今想劳烦娘子,上门为老家主诊个脉。”

只是见她刚从外面回来,又有些迟疑,“若今日忙碌,明日也可以。”

南弦说不要紧,“下半晌无事,你稍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换件衣裳。”

伧业忙道好,让到了一旁。

南弦快步回到房里,让人取了件葭灰的曲领衫来。刚要出门,不知允慈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胳膊,“阿姐,我陪你一起去。”

南弦失笑,“我去给人看病,你去做什么?”

允慈毫不讳言,“我去看小冯翊王。”说罢推搡南弦,“阿姐快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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