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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直恁芬芳(112)

南弦觉得他简直无理取闹,“要成婚的不是你吗,怎么如今又自怨自艾起来?你去娶燕娘子,她挺好的,也遂了大长公主的意。”

说到最后便有些负气,他的话半真半假,你以为是玩笑,人家或许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自己上回被骗进大长公主府,险些被勒死,陈校尉等人冒死才把她救出来。结果他倒妙,转头便与人修好去了,既然如此,之前的惺惺作态又有什么意思,政客的嘴脸果然难看得很。

自己是傻了,才想与他纠缠,天底下的男子是死光了吗,让他花言巧语蒙蔽,越想越觉得不值。

“橘井,送客。”她扬声唤,一面嘀咕着,“我明日还要进宫,今晚要早些睡,不能耽搁得太晚。”

结果她要离开,却被他一下拽住了。他人还在栏杆上坐着,身子却佝偻起来,垂头丧气道:“我现在很伤心,你不要管我。”

于是南弦抽了抽胳膊,真的没想管他,可惜抽不出来,遂木讷地应了声:“好的。”

“什么?”他伤心更上头了,“你还说好的?”

那泫然的表情看得她心尖一颤,抬手把他的脸掰开了,“别总用这套,不管用了。”

橘井听见大娘子的召唤,果然快步跑来了,谁知到了近前一看,小冯翊王哪里有告辞的打算,不由吐了吐舌,赶紧又缩了回去。

南弦见她又走了,蹙眉对他道:“你看,我的婢女都被你吓跑了。”

他不管不顾,重新转回头,伸出长臂强行抱住了她的腰,喃喃说:“我不娶别人,你也不许嫁什么博士。”

南弦抬起眼,无言地望向亭顶,开始细数顶上的椽子和青瓦。

他听不见她回应,委屈愈发大了,把脸埋在她怀里,轻轻摇动起来,“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这件事可是他先挑起的,真会倒打一耙。

南弦说是啊,“我一点都不在乎你的感受,因为你不在乎我的感受在先。”

他立刻敏锐地从中窥出了玄机,原来她虽然不动声色,心里早就巨浪滔天了。

精神顿时一振,他欣慰地抬起眼,认错认得很干脆,“我错了,以后不会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可惜这种事后的追悔不能让她动容,她照旧板着脸,甚至无聊地调开了视线。

他见毫无作用,最后只得使出杀手锏,哀声说:“我不过是想证明自己在你心里的分量,才有意逗你的。谁让你总是对我不冷不热,我不知道你究竟喜不喜欢我……阿姐,你喜欢我吗?你心里有我吗?只要你回答一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怀疑了,真的。”

南弦听他叫阿姐,气似乎略顺了点,无奈道:“你这样对我动手动脚,我都不曾扇开你,你还要我说什么?”

她是个感情内敛的人,从来不喜欢把情情爱爱挂在嘴上。当初她对识谙就是如此,听从阿翁和阿娘的安排,以为这就是她的人生了,对于识谙她也是心里暗暗喜欢,从来不敢让他知道。如今这小狐狸缠得她没办法,她才比以前略微开窍些,也是一再让步纵容着他。若论心迹,她喜欢他,比喜欢识谙更多一些,毕竟两个同样慢热的人在一起,一含蓄便是一辈子。但若换了个不吝于表达的人,他的轰轰烈烈她都能看到,不用再费心猜测,似乎能活得更轻松些。

所以这样的回答,已经够了吧,只要他不傻,就应该听得明白。

他果然会意了,坚定道:“我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了,深深刻在心上,若是你哪天反悔,我就把心剖开让你看。”

说得这么吓人,狐狸精确实不好惹。

她说知道了,复又推推他,“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可他不曾松手,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靠着她,闭上眼道:“放开做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

他对感情的需求,比起一般人来更为炽烈,因为缺失,便千方百计想找补,南弦就是他全部的慰藉。他喜欢她的温暖,喜欢她纤纤的腰,还有她身上的香气,仿佛所有疲累到她这里都能纾解,只有她,能安抚他日渐狂躁的内心。

看来往后要适应这样的相处方式了,这外露的人,不是那么好打发。

南弦低下头看他,虽看不见脸,却能看见他乌黑的鬓发。这人,真是无一处不美,曾经的苦难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反倒是越锤炼,越纯粹。有时候自己又相形见绌,还记得他九死一生后第一回 睁眼看她,那日她没有仔细梳妆,穿的是一件半新旧的衣裳,不知怎么,他莫名就认定她了,不会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反正他这刻心下很舒爽,侃侃将今日面见的经过都与她说了,“我想让陛下为我们赐婚,可惜陛下没有答应。”

南弦吃了一惊,“不是说好了吗,要掩人耳目的,你怎么捅到陛下面前去了?”

他却有他的道理,“都说你是我的外室,这事怎么瞒得住陛下!我若是一径与你撇清关系,他们反倒不相信,不如让我爱而不得,这样他们才觉得真,才不会怀疑你。”说着含笑仰起头来,“容我私底下滋润就好了,在他们眼里我多惨多卑微,都没有关系。若是哪一日他们等不及了,决意赐婚,那你便半推半就接受吧,如此我们就能正大光明在一起了,再也没人会分开我们。”

她被他引领了,自然也要去设想,“那就再也不能进宫看诊了吧,连俸禄都没了。”

要说财迷,南弦确实是个隐藏的财迷,她被向家人赶出来,能轻松购置下这座宅邸,可见她平时积攒了不少诊金。如今要谈婚论嫁,她先担心的还是俸禄,唯恐这样一来断了她的财路,那么这亲就成得不合算了。

神域必要发挥他的口才,才能让她坚定信心,便道:“不能进宫看诊,你还能在家坐诊,到时候办个像样的患坊,招牌上就写着大大的冯翊王妃,生意自然比以前更好。至于俸禄,我有俸禄,全都给你,我的俸禄不比你做医官更多么,你算算这笔账,算得过来吧?”

这样一说,好像确实合算。既然有利可图,似乎真的可以共谋之。

只是这美好的愿景,不知能不能实现。其实女子行医是有难处的,一般人家都不愿意内眷抛头露面,否则也不会到了这么大年纪,也无人正经登门提亲。

“若是我想一辈子治病救人,你会有异议吗?”

神域对她的不安很觉意外,“为什么要有异议?你这满身的医术,若只囿于内院,不是太可惜了吗?当初向副使与我阿翁通信,信上也曾提及你,很得意于教出了一双学医的儿女。父辈的期望不能辜负,日后你开患坊,等我下值了,便来给你抓药、调制膏方,这样不是很好么。”

他说进了她心坎里,眼见她露出一点笑意,他的欢喜比她更甚,摇了她一下,谄媚道:“就这么说定了,谁都不要反悔,好不好?”

南弦终于点点头,“说定了,就不许更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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