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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浮华梦(170)

最后,他将奏折一合,双眸明亮:“也不是所有朝臣都无能,这不还有一个?”

魏德忠瞥了眼上头,“陆安荀”的名字赫然醒目。

皇帝斜眼:“你想看?老东西偷偷摸摸做什么?给你看。”

他将奏折扔给魏德忠,然后笑道:“这陆状元确实是个人才,当初朕果真没看错。一篇民生恢复策论写得有理有据,不愧是去津阳县当过县令的人。比起那些只知道纸上谈兵的人来,他这篇可谓淋漓尽致拍案叫绝。”

魏德忠接住奏章,哪里真敢看?当即折好又放回去。

皇帝继续道:“这里头不仅细细建议了抚州水患治理,还有救灾策略,更详细分析了抚州灾后民生恢复的具体法子。”

“好!实在好!”皇帝龙颜大悦:“这才是为朕分忧的好臣子。”

“魏德忠,”他吩咐:“去把这个陆安荀喊来,朕要当面问问他。”

“这.”魏德忠为难道:“官家忘了?陆状元下狱了。”

“诶?”皇帝诧异。

魏德忠小心翼翼补充:“此前陆状元负责河道修缮,但河堤坍塌还死了人。有人告发他贪墨修缮款且私藏逃犯,还是皇上您.您下令让大理寺查的呢。”

“哦。”皇帝长长呼出口气,缓缓问:“大理寺查得如何?”

“奴才也不知,说起来这案子过去了半个月,是该有结果了。”

皇帝默了默,吩咐:“去把大理寺卿粱戟叫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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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梁戟从官署匆匆赶到皇宫,琢磨不清皇上这时候召见是为何事,眼下因抚州之事皇上心情不虞,人人自危,他总觉得这趟进宫讨不着好。

然而,当他忐忑入殿内时,却不料皇上问的是陆安荀的案子。

陆安荀这案子虽说严重却并非大案,为何惹得皇上亲自过问?梁戟飞快斟酌了下,谨慎回道:“回禀皇上,陆左曹的案子还在查。”

“好像也有半个月了吧?朕不知大理寺办这么桩小小的案子费这么大劲?”皇帝声音压下来。

六月的天,大理寺卿梁戟汗流浃背。

他赶忙跪下,也不敢敷衍:“臣无能,疏忽了陆左曹的案子,臣今日回去定当全力查清此案。”

“要多久?”

“要.”梁戟斟酌:“三日。”

“好,”皇帝道:“三日后,朕要看到结果。”

君臣寥寥几句,原本是政务上再常见不过的事,可当梁戟出宫后,消息立即传遍各处。朝臣们暗暗沸腾了,纷纷猜测皇上过问陆安荀到底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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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亲自过问陆安荀的案子,不仅令朝堂内外惊讶,就连一些人也紧张起来。

这紧张之人要属二皇子一党。

“皇上这是何意?”一位幕僚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陆安荀来了?”

谁人都知道皇上这些天为抚州的事费神,跟抚州水患比起来,陆安荀的案子实在不值一提。

可不值一提的案子却突然被提了,还勒令大理寺卿三日查清。

“殿下,得尽快想法子才好,若是梁戟查到我们,恐怕.”

二皇子眼神阴鸷,却怎么也想不通皇上为何突然问起陆安荀来。

他原本整治陆安荀不过是不想他归太子的手,然而到了今日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不是说事情办得干净吗?”他沉声问忠勇侯。

忠勇侯道:“确实干净,即便再怎么查也查不到殿下头上,只是.”

“只是什么?”

“苏家的案子跟陆安荀的案子有牵扯,而苏家那桩案子乃皇子妃策划,若要查起来.也简单得很。”

查到皇子妃头上,其他的即便没有明确指向二皇子也不言而喻了。

闻言,二皇子当即气得脸黑。

怒问:“李茹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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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掌天下重案,查案的本事自然是不差的。可陆安荀的案子一直拖着,并非查不清,而是不敢查。

可如今皇上亲自发话命大理寺卿三日内查明,他哪里还敢拖延?没到三日就将事情始末查得明明白白。

正如忠勇侯说案子并不复杂,好查得很。往最简单的入手,然后抽丝剥茧就行。

是以,两天后,大理寺卿梁戟顶着压力将事情上表。

当真相大白后,朝臣们并不震惊,反而一致地有种“果然如此”的心情。

此前控告陆安荀的有三桩罪。其一贪墨河道修缮款,偷工减料致使人命。

这事并不难查,将河堤坍塌部分的用料跟河堤其他地方的用料对比,就能看出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很明显,坍塌的这部分有人故意动了手脚。

而所谓贪墨所得钱财也并不属实,大理寺查到那笔钱是就近存入陆安荀户下的。微妙的是,万隆钱庄乃二皇子妃李家所有。

其二,私藏逃犯,这也纯属污蔑。

那两名逃犯并非陆安荀私藏,而是在河道坍塌前两天才从附近县衙大牢逃出来的。可为何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逃出大牢不想着远离东京城,反而明目张胆地在东京城外做工?

自然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当地县令在大理寺的审问下亲口证实了此事。

至于第三宗罪,传言陆安荀在津阳县以权谋私跟苏家勾结之事,也只是传言,且令人惊掉下巴的是,散布传言之人居然是二皇子妃。

真相大白后,矛头直指二皇子。可也有人为二皇子辩护,大意是这样的。

二皇子冤枉,这三件事没有哪一件能直接证明他参与其中。甚至,三件事件件都跟李家有关,难道不能是李家为了除掉陆安荀而私自做的?

为了证明这一点,那人尽可能地将李家跟陆安荀的恩怨摆出来,哪怕小时候李家三公子李贽在街上曾被陆安荀揍过一顿、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也当成了呈堂公证。

还有就是此前李贽在街上羞辱苏家三小姐,而苏家是陆安荀的岳家,李贽失去双臂,李家怀恨在心认为是陆安荀所做,所以蓄意报复也很有可能嘛。为何要说是二皇子陷害陆安荀?二皇子跟陆安荀无冤无仇,无辜得很呀。

不得不说这幕僚口才了得,一番话下来,将罪过全推到了李家身上。

李大人气得胡子冒烟,却百口莫辩。

就连二皇子妃李茹也不承认,但不管承不承认,都忽略不了一件事——陆安荀是清白的。

其实事情真相如何皇帝心知肚明,但为了维护皇家颜面只处置了李家,将李大人降官一级,而二皇子妃以善妒不配为皇家儿媳为由,由皇子妃贬为妾。至于罪魁祸首二皇子,下令禁足半年。

这场闹剧,二皇子看似只受禁足却也损失不小。至少眼看即将得势却失去圣心,接下来的半年恐怕得承受太子一党的残酷打压。

然而这还没完,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之际,陆安荀官复原职了。两日后,皇帝让人在早朝宣读了一道圣旨。

圣旨写明,授户部左曹郎中陆安荀金鱼袋,赐抚州知府一职又兼江南东、西两路发运使,三日后赶往抚州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