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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圣父黑化后(33)

“你真恶心。”她认真评价。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刀已经调转方向,用力将怪物捅了个对穿。

它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仍在拼命地挣扎,发出一连串怨毒的尖叫。

商挽琴盯着它。慢慢地,她凑近过去,仔仔细细端详它的模样。

“你在模仿我记忆中的人。”她的声音变得没有感情,瞳孔扩大到极致,几乎占据了她整个眼睛,“可你看不清她的脸,是吧?真是可惜。不好意思啊,你之所以看不见她的脸,是因为……”

她提了提嘴角:“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这道人影的原型,深藏在她记忆深处。

很多年前——

或许也没有那么多年。六年,还是七年前?那时,她十二三岁,上辈子才上初中的年纪,这辈子已经是兰因会里马马虎虎的杀手。

那时,她已经渐渐明白自己永远都逃不出去,日复一日地感到绝望。每天睁开眼,都想发个疯,夺门而出去砍死那群恶棍,能砍多少砍多少,和他们同归于尽。

就在那样低沉的心情里,她遇到了这辈子第一个朋友。

那个人叫“乙水”,是兰因会的杂役。商挽琴经常在吃饭的地方看见她,她要么在擦屋子,要么在慢慢地吃一个粗糙的窝头。

兰因会的杂役,总是吃那种粗糙的窝头。明明他们已经被割去了舌头、毒哑了喉咙,这辈子不可能再发出一声,每天还要做许许多多繁重的活计——这不值得吃好一些吗?

他们自己大概也这样觉得,时常露出怨恨或者悲伤的神情。

但乙水不一样。每次乙水吃东西的时候,都吃得仔仔细细,脸上还带着一种幸福的笑容。

看得多了,商挽琴忽然很迷茫:大家处境都这么不好,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快乐,我却如此焦虑而绝望?

于是她走了上去,带着自己的那份午饭。她将午饭递出去,说:“你吃我这一份吧,然后……我想知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她说话说得很生涩。长年累月没太和人说话,她几乎要成为另一种哑巴。

乙水非常意外地看着她。然后,她大大地笑起来,用力对她点头。

——那是她们友情的起点。

一开始,因为乙水不能说话,她们的交流很困难。后来,在她们变得非常熟悉之后,就有了很多的默契。

某一次,乙水用画图的方式,教给了她这首歌,据说是她家乡的歌。

那时商挽琴非常惊讶:“你还记得家乡吗?”

乙水难得露出了忧伤的神情。于是商挽琴才知道,乙水是十岁被带回来的,而那之前,她有一个很贫穷却很幸福的家。

但是,她的家却被恶鬼毁灭了。

商挽琴很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乙水却又笑起来。她靠过来,轻轻抱住她,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她年龄更大,那会儿应该有十六七岁,身上总有皂角的清香。

然后,她指着写在地上的歌词,想让商挽琴唱给她听。

商挽琴很为难:“我不知道怎么唱。”

乙水比划着,意思是“你想怎么唱都可以”。

就这样,商挽琴学会——不,是编了这首曲调,唱出了乙水家乡的歌。

“遥遥秋思,煌煌明星。非我不往,江水漫兮……”

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的歌词,和世间独一无二的曲调。这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歌。

而在乙水死后,就只属于商挽琴一个人。她再也没有唱过这首歌,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首歌。

所以……

十九岁的商挽琴,现在重新笑起来,眼里却隐隐泛起泪光。

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狠狠抓住怪物的脸。

“选什么不好,要选她?”

“对恶鬼而言,可以轻易窥探的人心,很好玩吧?”

“像你这种玩弄人心的恶心玩意儿,我一定要……”

“……表妹!”

这声音就在身后不远。

商挽琴胸中那潮水般漫延的情感,倏然回笼,紧紧缩回了她内心深处的小匣子里。现实的考量通通袭来;只一瞬间,她就想起了自己现在的人设,和她已经决意贯彻到底的目标。

她僵住了:乔逢雪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上一刻都还没感觉到他的气息。

她再一看自己手里的怪物:凄凄惨惨,拼命挣扎,还不停尖叫。

糟。要是被看到这个样子,她的身份岂不是要暴露……

心念电转,当机立断!

商挽琴刀一拔、手一收,整个人往边上一倒,嘴里还叫:“你这恶鬼……我和你拼了!!!”

扑通——她倒在地上,又飞快爬起来,捂着心口气喘吁吁,身体还微微发抖。

总之,就是一副“打不过、很害怕、我在硬撑”的样子。

对面的怪物呆呆地飘在原地,一时间,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似乎出现了一种名为“迷茫”的情绪。

这个人类,好奇怪哦……

紧接着,它反应过来,当即就想逃走。

但是,一线银光已经袭来。

那银光如流星,却比流星更长久;似春雨,又比春雨更绵长。

它在空气中划过,擦出明亮的乐音,而后轻柔地缠绕上怪物的脖颈,再柔柔地收紧——

怪物的头颅,被齐齐整整地切割下来。

在落地之前,它整个化为青烟,消失了。

这座高大的迷宫也出现了变化。

两侧的岔路口都消失了,前方原本是死路的地方,变成了新的道路。周围那种高大不可攀越、阴森冰冷不容窥探的感觉,现在也消失了。

商挽琴呼出一口气。她仰着头,看那缕银光收回,然后她转过身,还是捂着心口,语气虚弱地夸奖:“真不愧是天下闻名的软玉剑。表兄……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乔逢雪站在不远处。摇曳的火光下,他眉头微蹙,正快步走来,面色比平时更苍白。

“……我担心你。”他简单地说了一句,喉咙里压着咳嗽,声音就有些嘶哑。

他手里的软玉剑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好似一截无害的银绳,还自己乖乖地缠回了他的腰间。

看着这一幕,商挽琴的思绪飘了一下:虽然“软玉剑”很漂亮、很高大上,但其实她常常忍不住觉得,它真的、真的好像一条腰带啊。每次他剑出鞘时,都会让人多看一眼他的衣服,担心会不会因为腰带没了而出现什么尴尬的场景……

“表妹?”他走近过来,到底侧头咳了两声,却有些急切地又来看她,目光钉在她脸上。

“你,你哭了?那恶鬼伤着了你?”

商挽琴说:“没有……”

才吐出两个字,她摸摸眼角的泪痕,心念一转,立即抽了两下鼻子,幽幽怨怨道:“是啊,表兄,我刚才真的有些害怕……这恶鬼怎么打都打不死,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要演,就要敬业。

乔逢雪忙将手抬高,犹豫一瞬后又按下去一些,轻轻拍拍她的肩,语气柔和:“不怕不怕,表兄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