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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100)+番外

她不曾见过李燕贞暴怒起来,搬起椅子就砸人的一面,这些日子每每见他,他皆是笑的春风和面,对夏晚和甜瓜两个,那真是疼到了骨子里。她私下也是止不住的后悔,住在红山坳那种地方,消息闭塞,什么都不知道。否则的话,早点把夏晚送回行府,夏晚岂不要少受十多年的苦?

眼看入十月,正是秋高气爽之时。愈往西北,风沙愈大,烈阳愈盛,但金城满大街皆是抱臂粗的古槐,遮天蔽日的荫凉,此时黄叶铺地,清晨朝阳初起,正是送别的好时候。

夏晚披了件香妃色的绸面披风,一头乌发也绾的紧紧,脚上穿的是行长路的靴子,也依依不舍望着李燕贞,他这几日一直跟着甜瓜玩,就没有放甜瓜在地上走过。也许整日笑的缘故,眼角皱纹都多了许多。

甜瓜这孩子疯魔了,从早起就解着个九连环,连饭都是草草应付,这会子在李燕贞怀里,犹还埋头解着,不时抬头看夏晚一眼,莫名给她施个鬼眼儿。

就在上车的一刻,忽而哐啷啷的金玉之声悦耳,甜瓜叫道:“耶,耶耶,我解开啦,解开啦。”

一柄银和翠玉制成的九连环,在孩子幼稚的小手之中,银柄脱框而出。小甜瓜摇晃着手中的银柄,咧嘴便是一口白牙:“耶耶答应过我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哦。”

李燕贞望着面前身姿高挑,笑的格外明媚的女儿,道:“在你母亲面前且忍得一时,阿耶必定极早回长安照顾你。”

他亲自揭开车帘,伸手试过坐褥是否暖和,看过点心水果是否新鲜,又亲手把甜瓜抱着坐了上去,埋头在他鬓角亲了亲,迟疑片刻,格外僵硬的揽过夏晚,喉咙不停在颤:“阿耶很想和你亲近亲近,可你大到阿耶都抱不动你了,等着阿耶,徜若皇上不下旨,阿耶就是逆诏,也一定回长安陪你们。”

夏晚也不知到长安后会是什么情况,于那个正头母亲,王妃孔氏心中也格外没底。她原本早就该动身的,前两天甜瓜毫无征兆就昏了过去,夏晚不得不推迟两天,她此时一颗心如焦如炽,只期到长安之后,能尽快找到杨喜,并替孩子配出解毒的药来。

时时撩开窗帘,李燕贞玄面袍子,眸中微泛着星亮,随着车走了起来。随着车越走越快,他几乎甩着袍帘跑了起来。

夏晚想起在红山坳,自己出嫁的那日,郭旺背着她出门,孙喜荷也是这样在后面跑,跑着跑着就泪流满面,她时时回头,都看见孙喜荷手揩着脸,强忍着悲噎在笑。

人不为父母,就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她的心中只有甜瓜,和甜瓜随时会发作的病,所以看着李燕贞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如此不能抑制情绪,莫名的有点儿难堪和尴尬。大约往后甜瓜离开她,她才能理解李燕贞今日的悲伤。

“甜,你问你耶耶讨什么了,一个九连环解了半天,连早饭都不肯吃?”

甜瓜抱腿坐在窗侧,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说,只要我能在半个时辰里解开九连环,耶耶就得答应我,把我爹从河口给调回来。”咬了咬唇,他道:“我想他。”

夏晚噗嗤一笑,在他额间香了一口:“我儿子可真聪明。”

就这样,才叫郭嘉发派到河口的郭兴,才刚进河口城,还没放下行李,李燕贞快马加鞭,又把他从河口给传回了金城。

而于此同时,郭嘉率金吾卫,一路快马出金城,沿黄河而下,已经到山高太华三千丈,险居秦关二百重,被称之外关外第一险山的六盘山下了。

六盘山直插云宵,山顶终年积雪,人称鬼门关。出六盘山,一马平川,便可直奔长安。

夏晚要想近快到长安,抄近道,就必须得翻越此山的主峰米缸山。郭嘉就待在米缸山下,笑的狐狸一样,静静的,守株待兔。

第79章

陪着夏晚回长安的丫头有两个,一个是双雁,另一个就是郭莲曾经的丫头双儿。

双儿是晋王府的家生丫头,而且嘴颇碎,当初伺侯过冒牌县主的,如今正主儿来了,巴不得使出混身懈数来讨好,给夏晚讲了许多晋王府中的旧事儿。

再有陈蓉每日说一点,以及夏晚头一回去长安时,听过的一些传言,基本就把她亲娘陈姣,陈蓉,以及晋王妃孔心竹之间的爱恨情仇给捋遍了。

原来,陈姣虽是个小门小户,但初嫁到晋王府的时候,王妃孔心竹待她还是很好的。用双儿的话说,当初孔心竹回娘家都会带着陈姣,李燕贞不在的时候偶尔还同寝同宿,好的俩姐妹一样。而陈姣和陈蓉姐妹情深,陈姣走哪儿,陈蓉自然也会跟着。

有一回,孔心竹的母亲来晋王府作客,回家之后,夜里发高烧,又呓语,闹了半夜,居然就那么去了。隔了半个月之后,孔心竹的父亲孔方忽而上门,要求娶陈蓉。

孔心竹便心肠再直,也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儿。她待府里的侧妃好,于是带着侧妃回了几趟娘家,结果过了一阵子亲娘死了,父亲却来求娶侧妃的姐姐,说他们没有暗渡陈仓过,谁人能信?

那母亲是不是叫陈蓉和陈姣两姐妹给害死的?

虽说没有实证,孔心竹一心认定,自己母亲的死和陈蓉俩姐妹有关。

于是,孔心竹一通大闹,命人把陈蓉打了个半死,将她赶出了王府,同时,也把陈姣骂到几乎抬不起头来。当然,从此也就把曾经掏心掏肺待陈姣的好,全收回去了。

这也是陈姣不远千里,跟着李燕贞到金城的缘由。

出府后的陈蓉去了何处,并无人知道。再后来她就到了甘州,回到晋王行府,依旧和陈姣住在一起。至于陆莞莞的父亲,巧了,据说是个从水乡镇出来的书生,名叫陆冠,而红山坳的霞妞,也就是夏晚同村的那个姑娘,就是这陆冠的发妻。

所以说世界何其大,又何其的小。

直至今日,夏晚才知道,霞妞的丈夫,那书生在金城找的富家夫人,却原来就是她生母陈姣的姐姐,陈蓉。关键是,那陆冠今年满打满才三十岁,而陈蓉都已经四十岁了,大他将近十岁,又是无媒苟合,也不知哪陈蓉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夏晚嫁过两夫,于女子再嫁倒没什么非议,但于陈蓉却是想喜欢都喜欢不起来,当然也就不可能跟她亲近。

她眼中只有儿子,心里只有甜瓜的病。这孩子自打叫人打破脑袋之后,眼眶下便一直存着两抹淤青,像极了当年她初嫁给郭嘉的时候,郭嘉脸上的样子。

前两天甜瓜晕了之后抱到齐爷那儿,齐爷一捉脉,便是这孩子脑中的包块已然滑离了原来的位置,生死只是时间问题。

夏晚怕孩子要忽而病发,也不知他何时会死,望着儿子纯澈的眼神,心焦如焚,恨不能即刻就插翅飞到长安去。

至于晋王府的诸人,以她如今的了解,想必也不会难对付到哪里去。毕竟她是李燕贞的长女,而李燕贞就她这一个女儿,王妃孔心竹便再恨陈姣秭妹,总不会跟自己家的孩子过不去吧。

中午随从和车夫在一处茶寮中吃茶歇息,夏晚和甜瓜也下了车,四处活动。

十月的田野上已经落霜了,放眼望去,不过平平展展的黄土地,往远方舒延。甜瓜格外的好奇,四处跑来跑去,因远远见有一个卖野鸡的在茶寮外转悠,遂拉着夏晚的手过去,叫道:“娘,给我买一只野鸡路上顽儿,好不好。”

夏晚道:“要它作甚,活物,咱们路上不好带的,不许买。”

甜瓜道:“娘,我就路上顽一顽,等到长安了我就把它放了,行吗?”

在阳光下,孩子的青眼圈儿越发的明显,夏晚到底于儿子心头有愧,招呼那卖野鸡的人道:“老者,但不知你这野鸡一只多少钱?”

那卖野鸡的老者一件青褂子油迹斑斑,面色酱赤,一看就是个附近打猎的,因侍卫满簇,走不到夏晚跟前,高高扬着一只扑楞楞的野鸡:“夫人,不多钱,一两银子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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