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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香事(74)

*

罗家酒肆之中,此时葛牙妹正在和罗根旺,罗根发俩兄弟吵架。

旁边被葛牙妹捉了个现形的,还有大房的罗秀娟和罗念堂两个。

过了一个年,罗根旺非但能站得起来,能上下楼梯,而且还能走路了。

不过,他会走路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老亲家陈杭送来的几枚灵芝,柱着棍子全提到了隔壁,送给了他的老娘罗老太太,和大嫂黄莺。

而这时候,罗根发也从口外回来了。四十多岁的汉子,走驮队整整一年,回来时身上还是走时的哪件棉衣,居然连一个铜板也没挣回来,在酒肆里转了一圈子,还从葛牙妹的灶上端走了她炸了整整一日,给锦棠和念堂两个过年的油果子。

葛牙妹这一个冬天的财运可以说是格外的好,先是锦棠替她卖出去了两批酒,净赚了几百两银子,当然,这些银子最后全用在了购糯红高粱,重新修砌酒池,以及添置酒瓮,酒缸等事情上。

不过,平素来打酒的酒客们也格外的多,酒的生意越来越好,她是个浪手的人,自然对于大房也就格外照顾,所以,她也不说什么,转身便另和面发面,给锦棠和念堂两个重新做油果子。

岂知,她越是容忍,大房就越是得寸进尺。

这不,她今儿头一天开槽,在地窖里蒸了整整一天的酒,出来一看,罗秀娟正在从念堂的脖子上,扒孩子的长命锁了。

念堂这枚长命锁,金镶玉,是七年前一个郎中送给念堂的。那郎中称自己是土地公派来专门替孩子望病的,一不要诊金,二不要药钱,临走时压了这块金镶玉的长命锁,说这是土地公打小儿佩戴的,最能保人平安。

恰锦棠也说,自己在净土寺的后面拜过土地公,一口咬定郎中就是土地公派来的,葛牙妹也就没有追究过,毕竟秦州人于鬼神,信的哪叫一个真。

葛牙妹专门找人打问过,仅仅是金里面镶着的羊脂玉,就是无价之宝。

这样贵重的东西,还是神仙赐予,又怎能给予别人?

葛牙妹一把抓扯过罗念堂,问是怎么回事儿。

罗念堂哼哼唧唧不肯说,叫葛牙妹抽了几烧火棍子,才吞吞吐吐的说,罗家老太太和大伯娘两个吃着灵芝好吃,所以想再买几根来,因无钱,就让念堂从葛牙妹这儿拿,但是葛牙妹的银子如今由锦棠管着,全存到钱庄去了。

孩子拿不到钱,大房于是动了他长命锁的心思,想把他的长命锁拿去换钱,给老太太和大伯娘两个换灵芝来吃。

葛牙妹一听,直接气了个火冒三丈,当时就抽了念堂几烧火棍子,当然也搧了罗秀娟两巴掌。

隔壁的罗根发到净土寺去闹过一回杀人,因是锦棠的大伯,又是为了锦棠而去的,康家倒也没难为他,就将他放了回来。

回来之后,他本身一肚子的气,听见葛牙妹在隔壁骂人,直接拎着一根扁担就追了过来。

“这是我罗家的酒肆,啥东西我用不得?好不好叫根旺休了你去,让你再吵吵。”说着,罗根发拦腰就给了葛牙妹一扁担,砸的葛牙妹扑到了柜台上。

“整日涂脂抹粉像个鬼一样,酿的酒都是一股骚味,还凭此招揽客人,连我都替你臊的慌。”

罗根发大声的吼着,念堂哭着,唯一能替她撑腰的丈夫罗根旺拄着根棍子,垂头缩在角落里,一声都不吭。

罗根发再吼一声:“滚,此刻你就滚,往后根旺和念堂我来养,这酒肆,往后也由我经营。”

葛牙妹最气,也最怕的,就是大房来抢她的酒肆。

为了能保住酒肆,她像一根肉骨头一样,叫大房的人啃了这么些年,自己一件好衣裳都舍不得穿,供养着他们,岂知罗根发翻脸就不认人,她也是给逼急了,抓起算盘就朝着罗根发砸了过去:“这酒肆是我的,是我的锦棠和念堂的,你敢抢,就先杀了我。”

罗根发正愁打不起来了,一扁担抡起来,朝着葛牙妹的头就砸了过去。

毕竟母子连心,念堂扑过去趴在葛牙妹背上,哭的两眼通红:“大伯,你可不能再打我娘了。她便作了甚事,也是你先打的人,打人的就是错的,我不许你打她。”

第56章 商业帝国

这时候,罗根旺也看不过眼了,拄着棍子走了过来,挡在牙妹面前:“大哥,酒肆本就是一家人的,但牙妹也无甚大错,你可不能赶走她。”

三口人一起哭着,罗根发扁担高昂,绕来绕去的挥舞着,找着空子,仍是想打人。

“打女人,欺孩子,这就是你们兄弟的脏腑?”偏偏就在这时,酒肆帘子撩起,外面走进个人来。

来的居然是竹山书院的山正康维桢。今日在净土寺为亡父做法事,他穿了件褚色僧质棉袍,面庞白净,胡茬苍苍,一脸的威严。

葛牙妹蓦然见是康维桢,一把捂上脂粉冲出沟壑的脸,埋头在儿子肩膀上,也不哭,就只闭上眼睛挨着。

毕竟少年时曾经好过的两个人,她还比他大,总是不希望自己这不堪而无助的生活叫康维桢看到。

康维桢一把夺过罗根发手中的扁担哐啷啷扔到门外,直接说道:“罗根发,本山正是看在你是锦棠大伯的面儿上,才没有拿你去见官,否则的话,威吓知府大人家的千金,你自己想想,得是多重的罪?

徜若再不收敛,县衙的牢饭,够你将牢底坐穿。”

说着,他回过头来看了眼葛牙妹。她有丈夫,若是帮一把,就是无尽的闲言,可若是不帮她一把,在外听到她在里面哭的撕心裂肺,他又着实不忍。

三方无声僵持了许久,罗根发总算忌惮康维桢在渭河县的声望,拉过罗秀娟的手,骂骂咧咧的走了。

康维桢扫了一眼乱糟糟的酒肆,才准备把砸在地上的算盘捡起来,罗根旺居然说了一句:“狗男女,老子早就知道你们没断过。”

蓦的,罗根旺和康维桢两个又红头对眼的顶上了。

葛牙妹简直气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吼了罗根旺一句,顺势把康维桢搡出门,关上门狠狠啐了罗根旺一口,酒肆里的一场闹剧,才算结束了。

*

不过虽说酒肆里闹翻了天,可是因为葛牙妹瞒的好,锦棠这儿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才跟康老夫人谈好了三十坛子酒的生意,一清早儿回到酒肆,撩了帘子进去,便见葛牙妹正在擦拭酒坛子。

只是,她跟往日有些不一样,往昔总是浓妆艳抹脂粉涂了满脸,今儿她却素素寡寡一张脸,慢说脂粉,便是唇脂都不曾涂得一点。

锦棠笑道:“娘今儿倒是清爽,也格外的美。”

葛牙妹笑着走了过来,抵着鼻子在锦棠胸膛上蹭了蹭,道:“你昨夜回陈家了,要娘说,你就该跟淮安两个把日子好好儿的过,成日在这酒肆里,有什么好?”

说着,她就白了罗根旺一眼。罗根旺随即别过了脸。

锦棠把康老夫人又要三十坛子酒的事情,欢欢喜喜的告诉了葛牙妹,葛牙妹一听果然大喜:“哪是好事情,恰好,你年前调的酒还在库房里摆着了,我出门雇辆车,给她拉过去。”

锦棠觉得娘亲有些不对,但此时念堂也去私塾里读书了,守柜台的是罗根旺。她遂问道:“爹,我娘今儿是怎么了?”

要说不涂的像个鬼一样,就是葛牙妹不正常了。

罗根旺抹着脸叹了一气,道:“大约是,终于发现自己抹脂抹粉这些年,并不怎么好看了吧。”

当着女儿的面,罗根旺也不好说,他从昨夜才发现,葛牙妹涂指抹粉打扮的妖妖艳艳,却原来是对康维桢旧情未忘。

可是,康维桢瞧着还年青的跟个二十大几的少年人一样,居然也喜欢涂成风骚妖艳的人妻,真真儿一对狗男女,这样想着,罗根旺气的恨不能将酒肆整个儿都给砸烂了。

但夫妻间无论有什么,当着孩子的面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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