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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请上轿(7)

在感动之余,我很稀罕地想这孩子最大的梦想之一不就是做个权倾朝野的奸臣吗?这可正好合了他的意啊。

随后他给出怅然的解释,道若为权贵以后必定要三妻四妾,这让痴情专一的他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他又由此发散思维开始联想,是每日轮流一个小妾宠幸呢,还是一三五、二四六什么什么的。

真是听君一席话,岂折十年寿。

瞥到周围宫女宦侍们越来越僵硬的面部表情,我欣慰想到,若方晋入朝为官,那离大燕皇朝的覆灭还远吗?

不过,经由他的话看来,云溯并未完全撤去原来的朝廷班子,至少如方晋他爹这样的三朝元老尚留职朝中。

思来也是,即使祁朝历经几百余年行将就木,然在我父亲这中庸之君手中气数并未尽去,云溯联三州藩王出师之名本就不正。若一上台就彻底清洗旧朝重臣、触及权阀世家的利益,恐怕也做不了几天皇帝。

在乱世里最不缺的就是野心,云溯有,藩王有,而那些百年贵胄们自然也有。恐怕此时的云溯不仅不能动弹他们,还得做小仰仗他们。一旦这只老虎在山头立稳了足,最先撕咬吞掉的也是他们。

“喂,你究竟有没有听我再说话?”方晋驻了足,臭着脸望我道。

“嗯,听到了。”我沉着点头,虽然我想听不到,但是真的很困难。

“那你说我究竟是去做个百战百胜的将军好呢?还是做个足智多谋的谋臣好呢?”他显得很为难。

我专注地将他从头到脚打看了一遍,想在他身上找出一点符合上述形容词的资质来,结果一无所获,这让我也很为难。

我拍了拍他的肩,对上他殷切的目光:“我觉得吧……”

“你觉得怎么样?”他又往前凑近几分,很有些亢奋。

我被他紧张的气氛所感染,也往他那贴近几分,同样兴奋道:“以你的姿色和忽悠的本事,无论做云溯的男宠还是他妃子们的男宠,那都是非常有前途的呀。”

说完,我一溜烟地跑进了禧和宫,只闻他在后咆哮道,要将我剁了喂阿岚。

作为阿岚的养父,他居然忘记了,阿岚自打娘胎出来起就已经随国师府的习俗一直以来都靠吃素为生,给阿岚知道它一定会呜呜呜哭的。国师府里的生物都活得非常有信仰。在师父面前大家的信仰各有不同,但总而言之上是善若水。背过身后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统一为:好好打猎,天天有肉。

若要给国师府前插块牌子,那就是:内有猛兽,小心接近。

巧安阁依旧是昨夜的巧安阁,进去了才发现辛宓早已端端正正地坐在下手处,烟霞色的如意云衫更显得她肌肤如雪,眉目浓丽。听见我来的响动,盘髻一侧看来,杏仁眸里尚留着一丝迷茫。

我对她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她这才恍然醒悟了过来,厌恶地撇过了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点了红脂的唇微微翘起,流露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得意微笑来。

从小不对盘,看来历经十年这种不对盘只愈发地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师父说,人生在世未免有敌人这样事物的存在,而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不断地打击你直到消灭你。为了不被消灭,我们要么感化他们,要么在被消灭之前消灭他们。

师父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若要施行感化措施,首先要做好牺牲准备,比如敌人打你右脸,你不仅不能还手还得伸出左脸给他打,打完了还得慰问一下他手疼不疼。

说得我和方晋两统统沉默无言,作为热血方刚的少年,我们一贯实行暴力镇压反抗政策。从后山的狼窝到山下的恶霸,总是能见到我们除暴安良,寻衅滋事的身影。那样神圣高不可攀的境界,我们除了膜拜外丝毫不敢染指。

我沉默后提问,怎样才算敌人。

师父道,生死过节,血海深仇。

以前觉得我和辛宓两的恩怨远够不上血海那么深,顶多算得门口太液池那么深,哪怕经历了十年前那样的事让我变成个傻子。可是时至今日,我却隐约有种感觉,我这同父异母的妹妹恐怕预谋着要上演一出姐妹仇深了。

道理很简单,我和云溯有生死过节,若她嫁了他为妃,按照连坐律例,她也自然和我有了生死之仇。这似乎有些牵强,但是恩仇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由各种牵强和莫名其妙叠加成的。

例如云溯起兵的理由很牵强,杀了我父亲和哥哥们的理由很莫名其妙。身为皇室的自尊和威严,在我懦弱的父亲和纨绔的哥哥们身上早已寻不到痕迹,如此完全没有杀的必要。

“嘉平。”上座传来太后姨母不温不火的声音:“怎么这么晚了才来?”

这一声唤让我眼皮跳了跳,我“嗯?”了一声,依旧呆立着不知所措。

身后的宫女忍不住轻推了下我,用蚊子一样细的声音道:“殿下给太后娘娘请安啊。”

我恍然大悟般慢吞吞跪了下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巧安阁里静得连根针都能听见,却听不见太后姨母唤起的声音,倒是听见了辛宓鼻里轻飘飘的一声嘲讽轻哼。

良久,听得茶盖磕到盏沿的脆音,太后姨母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道:“听说你昨晚招了男宠?”

您这是听哪个王八蛋把被动句改成主动句的?明明就是我昨晚被塞了一个男宠好不好?还是个身负奇特蛊毒,看似风流其实连打是亲骂是爱这种情趣都不懂,为了我咬的一口念叨一个晚上的男宠。

我抬起头天真活泼问道:“男宠是什么?”虽然我已芳龄十七,扮起幼童来有点吃力。但是本着不欺骗到别人也要恶心死别人的原则,我决定以后不仅要装傻,还要装嫩。

太后姨母冷然一笑:“即便你是个傻子也不能尽兴胡为,你可知昨夜一事已然传遍煜京,百姓皆知,将我皇家声誉置于何地?”

面对如此严词质问我只能无奈,皇家声誉这玩意早数十年前不就已经没了吗?百姓们都习惯了吧……

我深深埋着头,细颤着肩膀不敢多言。

“太后息怒,辛衍她,不懂事。您可莫要为了她气伤了身子。”辛宓适时发言,细声细气说得温婉贴心,又嗔怪地对还在地上跪着的我道:“辛衍姐姐还不快给太后娘娘赔罪。”

赔个鬼的罪,膝盖都跪得疼了。我这一想,干脆一哭二闹三上吊得了,最好再把云溯给引过来,人都凑齐了,看他们究竟想唱个哪一出来。

在我预谋大闹禧和宫时,太后姨母凉凉地发言了:“怕是越在这宫中待着你越是胡闹下去,溯儿又一贯宠着你。正巧,溯儿即将大婚,你随我去京华寺吃斋祈福,也好收一收这性子。”

……

又吃斋,我的心里一片凄风楚雨,却也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下。

待终于出了这禧和宫,发现方晋还在外面徘徊逡巡,一见我出来赶忙颠颠地奔过来:“听说你姨母对你甚好啊,嘿嘿嘿,有靠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