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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请上轿(38)

“你怎么在这里?里面那么忙还不快去。”枯枝踏碎声和着一姑娘的小声话语传入拐进禧和宫外的一条长廊的我耳中。

“姐姐,我可真受不了了。”另一个小宫娥说完又捂着嘴扶着珠子干呕起来,看她这模样,我惊诧想,莫非……她有喜了?

“受不了也要受,每个月都如此,也不是第一回了。万一出了差池,你我的脑袋都保不住。”

“姐姐先去吧,容我喘口气马上就来。”

我不知她说此话是何等神情,只从她语气中就可听出她们所受之事的恐怖与无奈。宫闱里这样的戏码实在是常见了,只不过目前云溯并未纳妃,就无争宠,那又是所为何事呢?

垫脚搭眉眺望,禧和宫里的灯火稀稀疏疏,乌压压的像被快巨大的黑布压笼着在,偶闪过宫人匆匆而去的身影,无一不是端着水就是持着盘。我眯起眼轻步蹿到小宫娥身后,手起手落,十分迅捷地从她身上扒拉下外裙。粗粗一套,摸了摸自己钗环皆无的发髻,看来我天生就有做丫鬟的资质……

师父教的武功里,唯有轻功我学得马马虎虎,不为其他,只为逃命。一路低头拢着袖,堪堪避开明亮处,碎步疾走向太后寝宫。好在宫中人手不多,每个人都是副凝重仓惶之色,也顾不得我这没存在感的小丫鬟……

巧安阁里隐有低泣呜咽,一声高一声低的,零散得不成调。在我鬼鬼祟祟地趴在角落里往开了条缝的门里望去时,尖利得和夜枭般凄厉的哭泣猛地刺入我耳中,我被唬得一跳时也瞥见了门缝里的一幕。

等我神思恍惚地踏入寝殿,一抹嫣红跳入我中,刺得我心脏蓦地一缩。符怀翘着腿斜靠在椅子里,手里搭着件赤红绣鸾的嫁衣在翻看。见我来了,欢欢喜喜地捧着它跳过来:“殿下,刚刚送来的。你瞧瞧,这布料和珠子,啧啧,我几个姐姐都没有这样的。殿下,殿下?”

“哦,嗯。”我如中了邪蛊一样失魂落魄地应道:“怎么了?”

“你怎么了?”符怀的手慢慢垂下:“没精打采的,难不成刚刚出去溜达见了鬼?”

我怔怔摇了摇头,坐下时心跳还噗通噗通地炸在耳边。转头见了这红艳华丽的嫁衣更是心烦气躁,一挥手将所有的东西打翻到了地上,珠玉饰品叮呤当啷滚落了一地,光芒熠熠。

巧安阁中,血泊翻涌,黑色的血污明显是中毒至深才会有的表现。匆匆一瞥过,倒在地上的女人黑发披面,可露出的那一双眼睛却如斯熟悉,那双死了十年的眼睛。

“我没事……”过了许久我纾缓了绷紧的脸皮,使劲揉了下额角:“我只是婚前焦虑了,等你嫁人的时候你也会明白的。”

“……”

不论我心中千丝百转如何,大婚之日依旧如期而至。“嫁人这件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辛衍婚恋总结笔记。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还是死回来更新了……下一章公主神马的要嫁出去了。突然发现这文怎么就往复杂方向发展了……这样写下去,也许这文要成为我目前写得最长的了,看一下大纲,还有几个阶段……我会努力地写得……这么伴着我一路走来,有的人来了,有的人走了。感谢还留在这里的亲们,今晚突然伤感,有些爱老虎油就此消失不见,说不难过是假的。还在低潮期中忧郁徘徊的作者如乌鸦般飘过看文快乐~~~

26

26、大婚之礼 ...

自前几日起,皇宫中的鼓瑟吹笙便未断过,低低高高的奏乐声在寒冬的夜中远远传来,模糊得像是另一个世界中的热闹。

云溯自打那日给景晟请的那道旨盖完玉玺后就再没见着了他的身影。赏赐倒是源源不断地往我宸和宫里送,一山累地一山高,乐得符怀左摸摸右摸摸。有几次我坐在园子里的秋千晒太阳时,隐约瞥见了明黄色的衮服。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每次都不一样的女子笑言,或肆意或妩媚或醉意醺然,万千春/色可窥一角。我猜想,莫非他以为将我嫁出去了,三十万大军收入囊中就万事大吉了?所以开始往荒淫无道的昏君模式上发展了?

宫人说,那些有的是大臣家的女儿,按着近来群臣扩充后宫的奏疏,将来她们都极有可能就是这后宫的主子们。我蹬着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秋千,由此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辛宓。

她已很久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了,要不是时而听得她又得了太后姨母的什么赏赐,我都快忘记了她的存在了。她在这宫里似是风光无限,又似是可有可无。云溯说要纳她为妃,纳到今日也没见个动静出来,反倒是我先嫁了。云溯究竟要利用我这个同为前朝公主的妹妹做些什么呢?而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靴底擦过戳出的雪面的干枯草尖,煜京的冬天怎么还不过去呢?

因是公主大婚之期,宸和宫内外铜兽口中衔着的长烛已高燃了数日之久,不曾熄灭。只有我居住的内殿会在入寝时分,仅留一盏双鲤戏珠,照亮一方室角。

随意披了件长衣,我独坐在妆台前,再有几个时辰我就又要离开这座皇宫了。十年前我是被迫离开,十年后我恨不得插翅而飞,不论哪次,都算不得愉快的记忆。师父借请神祝吉的机会,又来看望了我几次,无一不是苦口婆心地劝我慎重而行。从他的劝词中可以看出,他觉得我儿戏了婚姻这桩人生大事,很是不理智。

我安慰他道,便就是儿戏,古来也只有皇室儿戏别人的份,横竖我是吃不了亏的。再大不了,学历史上的长和公主休了驸马,自个儿再去寻求第二春就是了。师父只给了我四个字评价,丧心病狂。我颇受打击,在我一直以来的认知里,只有狂犬病患者才有幸能担当得起这个词眼。从这件事的侧面也可以看出,虽然师父一直以来强调男女平等,但他还是接受不了未来师娘可能有一天会在给他端上最后一次洗脚水时附送一纸休书。

理论和实践之间存在着漫漫长途。

两指夹起那根紫珐琅的发簪竖在眼前,鲤鱼的红眼流转着烛光,宛然若生,和脑海中那夜所见的眼睛逐渐重合。她还活着在,或者说那具身体它是活着的。那双眼睛是睁开的,会流泪,会痛苦……起死回生这种事我没见过,有没有我不敢下定论,但在国师府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亦见识了不少奇人异事,玄妙异常。

左手握着那把白玉小匕首,习惯性地摸上柄侧的二字,已被我摩挲得几近光滑。师父说嫁人要嫁个自己喜欢的,可惜连我自己都并不大清楚,喜欢究竟是何种感情。年少时那个人的声音在我记忆中都已然模糊,唯有一句久久徘徊不去“阿衍,等你眼睛好起来,我就带你走。”这是我今生收到的第一个誓言,至今为止也是唯一一个。对所有少女来说,第一个也许往往都是铭刻在心的。

云溯的安排没什么,嫁给一个陌生人也没什么,孰轻孰重我分得十分清楚。可时至今日在大婚前一夜还能令我犹豫的,或许就是这句没有结果的承诺。我等了这么久,我已经能看见了,到此时却要放弃,未免有些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