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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请上轿(34)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他神色微动道。

封子息立在不远处似对那盛开在冬季的芙荷很感兴趣,听到这边动静,并未看来只是眼角笑意深了几分。

我伸过手摸了下小青鹿的脑袋,手心里一阵湿热,原是它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舔,我道:“禽兽尚知哺育之情。”面上笑意冷了三分:“你既道我并非个傻子,又怎处处把我当个傻子看了。他云溯弑我父兄、夺我国邦,我若入宫为妃、以身侍贼,外祖……”我笑着捻重这两字,攥紧五指:“我还对得起,待你不薄的光武,乃至圣祖、太祖皇帝?!”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利光如矢:“你要想清楚,凭你一人之力,想要做到你心中所想犹如登天之难。”

我缓了些口气,笑道:“外祖此番找我来不就是为了看这登天之难有多难的吗?”

“想要苏家帮你,也非绝无可能。但你……”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封子息不知在何时已退出了小园内。

出了园,就见他托着形影不离的金算盘上下拨弄着,快得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他见我来,算盘在掌心转了转,刚刚打好的珠粒又全部散乱开:“谈好了?”

“你的表妹是辛宓,你又是封家人,又为何会帮他做事?”我经过他身边,攀上马车时回头居高临下问道。

他将算盘别好在腰间:“殿下现在追究我的忠诚度,是否太晚了?封家的其他人想出商入仕,可我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生意人。只要买卖有利可图就行,又何必看主户是谁?”

他是个生意人,我的“外祖父”也是个生意人,这天底下谁不是个生意人了?想要一件事物就要拿另一件事物来交换,这世间的法则素来就是如此。苏家的财势对我而言是绝大的助力,可……

“你是辛家的血脉,我希望你能有辛苏两家的骨血,这样我才能放心帮你。”

我的手心里握着的是明黄的赐婚圣旨,手背上盖着的是他温热宽厚的手掌,脑海中久久地盘旋着那句话,我该如何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一更~~迅速奔走,晚些时候还有第二更。看文快乐~

23

23、以心相易 ...

他握着我的手连着那道长绢轴好好地放入我怀里:“今早我入宫去向陛下请了这道圣旨,为免显唐突,我求陛下暂时未落玉玺。”

柔滑的流苏花伴着簌簌飞雪洒在我和他身上,他微微垂着眼:“末将没有良田万倾、家财万贯,此生戎马在疆场之上,说不定哪日公主迎回的就是我尸体。但公主嫁我一日,我必真心以待、不离不弃。公主还愿意嫁给我吗?”

“你不是挺吝啬自个儿的真心吗?怎么就这么轻易说出口了呢?”从我出了国师府起,就一直生活在算计之中。云溯貌似待我亲厚无比,他不过是觊觎我身后的辛氏皇陵;辛宓是我的亲姐妹,可她视我为仇敌;符怀呢,他最初也是太后派来监视我,图谋不轨的一双眼睛;今天连我的外祖也来与我谋算苏家利益。

除了师父和方晋,我不相信任何人。这个不离不弃的誓言,当初也有个人对我说过,可惜它被时间给破解了。景晟他为何会突然愿意娶我,我不能不怀疑,他这份真心的誓言究竟会让我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替我一叶一叶拈去粘在面颊上的狭长花瓣:“公主不必担心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他双手抱在胸前,重新打量了我番:“怎么看,也是我要赔的本多些。”

“……”我握着那道赐婚的圣旨,手指颤啊颤,恨不得将它狠狠砸到他脑袋上。不过从他平日里对我毫不留情的手段来看,后果很有可能是我惨败收场。

“一物易一物。”他淡淡道,说得我心一凉,他稍显冷硬的眉眼里含起笑意,映着傍晚升起灯火仿若融尽了无限流辉:“我不求别的,公主用真心相交就好,再不对我说……”说到一半,他蹙了蹙眉,随后又释然道:“我会耐心等公主的。”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让我有些不明白,事实上我现在脑中很混乱。他的表情看着不似作假,尤其是那双眸子黑亮清明,没有半丝作假的虚心。师父说万物两心,一心就是双目。此刻,他眼神反而让我生出一丝怯懦来。

“我如果一辈子都看不见了呢?”我呐呐问道。

他沉吟一下,让我刚暖的心又沉了下去,他坦然道:“那就看不见吧。”

“……”我哆嗦着唇瓣,平息了下愤怒,又继续问:“假如假如,云溯有天要杀了我这个亡国公主……”

“公主,你明白一个男子娶亲的含义吗?”他稍稍弯下腰来,双手牢牢地按住我的肩膀:“娶了妻子,不论她现在或将来怎样,他都会好好守着她。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这样的不安,但是公主你不妨试着踏出去第一步。”

雪花融化在我眼角,潮湿在眼中蔓延。低脸胡乱擦了一把,我作出强色哑着声音道:“我没哭,你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只是一时太惊讶了,对你突然要求娶我不太能接受。”

“没什么好惊讶的,像你这样好养活的公主不多了。”他自然而然道。

“……”

在后世历史上,关于我与他的记载很有传奇色彩,大体上都褒扬与赞美了我与我的将军驸马之间困苦时刻患难与共的感情。偶有野史也会提到当初我是如何拔足倒追他的过程。其实过程特别平淡,顶多就我雪地相候的那段苦肉计赚些小姑娘们的眼泪,所以我非常佩服写野史的往中间填塞的各种感天动地、狗血淋漓的桥段。倒有一二不循规蹈矩的设计了我强抢朝臣为夫、偷下□霸王上弓的桥段。

礼部报过来,说是要交由刑部去拘捕那些不法创作者时,我正捧着他们的作品看得津津有味,随意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并不多在意。太学里的那帮监生们正闲着没事要写千条状来褒贬朝事,真要抓了,到时太学的博士们又该念叨,广开言路巴拉巴拉。

公主出嫁,自也免不了“六礼”这样的古制。按例皇帝应先在宫外另赐公主府邸,再在亲迎之日由驸马于皇宫正华门相迎而去。我抱着那没有玉玺印的圣旨搭着马车回去了宫中时,将那圣旨从头摸到尾,摸了一遍后又摸了一遍。如此摸了三四遍后,我突然冒出个念头,这云溯没加玉玺在上面,万一他反悔不让我嫁了怎么办?

这个担心到我一入宫就直接被引到了云溯宫中时,变成了现实。

走过端德宫外那座云桥,桥下的池水在金灯下漾出一波一波水纹,寒水一路曲折流向主殿。在那里我曾被云溯心狠手辣地丢进去过,那种彻骨的寒冷至今想起都让我遍体生凉。

暖阁内云溯背对着我掬着袖子不知在干什么:“回来了?”

“嗯。”

“回来了就去好好休息吧。”他直起身,揽袖侧身将笔搁下无喜无怒道。

“阿衍谢表哥隆恩。”我抱着圣旨往前走几步:“今早景晟他请了旨,刚刚我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