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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请上轿(13)

方晋拄着剑在我身边瘫倒坐下:“这下倒省了不少事了。”

“咦,你怎么一身都是血?”正握着锄头给青菜地除草的我忙里偷闲瞥了他一眼。

“我受伤了。”方晋虚弱无力道,尾音还打着颤。

“哦,那不快去洗澡,臭死了。”我身一侧,他靠过来的脑袋向前一栽,埋进了白菜花心里。

“辛……衍……”他的声音自白菜里充满恨意地传来。

待他走后,我擦了擦手对不知何时立在树下的师父道:“怎么回事?”

师父手里的剑上还有蜿蜒滑下的血流,在月光下却显出一丝苍白:“与大祁为敌的、与皇帝为敌的、与你母妃为敌的、与你……为敌的,从来就没停止过。”

“什么时候我才能去后山?”我抱着一怀的白菜低声问道。

师父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可还记得你母妃生前留给你的话?”

师父粗哑地声音在夜里若游浮的尘埃:“生来聪敏不假,但性子锋利,锐极必折。十年一剑,你远不止要磨这些时日。”

八岁的我表示理解有些困难,他弯腰将剑横在我面前道:“这样说吧,你就是这把剑未开刃时的模样,生活就是块磨刀石,你要在上面反复打磨,直到……”他并指抚过光滑的剑身:“变得和它一样。”

我一哆嗦道:“那得磨去我多少层老死皮啊。”从那时起我除了知道这世上有无数想要取走我性命的杀手外,还知道要把自己的皮给长的厚实点,或者反而行之,俗称“不要脸”。

出了国师府后,要杀我的人终于寻到了契机,从此你们要辛苦了,如果有可能我们双方可以背着你们的主子商量一下,比如呢一次可以不将我砍个透,留五分命,然后你们下次还有机会多领次银子以便将我剩下的五分命再拿去,当然次数越多越好,我们互惠互利。

翌日,铃雀唤我起床去随太后姨母做早课,我眼皮都没开隔着纱帐对她道:“阿衍肚子痛……”然后继续往床里滚了个圈,睡了个人事不知。

等我松松懒懒地和衣自床上爬起来时,日头早摸上了头顶,坐在床边系好衣带时,习惯性地摸向腰间,却发现掌心一空。迷糊了会,才想起昨夜被景晟将军给夺了去。捧了把水洗了脸,醒了下神,猛地直起身来,呼啦一声还带翻了铜盆,吓得小宫女不明所以地跪了一地。

我沉声道:“你们不要惊慌!本宫只是,想你们未来驸马爷想得心痛了,你们可知,他现在何处?”

……

昨夜一番混乱,到此时我才回想起那时情急之下竟是与他动了手,动了手也罢,还使出了几招师父传的防身招式来。

我甩掉布巾,抱头蹲下来开始思考该如何从他手里取回我的白玉小匕首,又如何蒙混过傻子公主会武功的事实?难道我要和他说,我天赋过人,任督二脉不打自通,掉过一次崖被世外高人强行灌过真气,死前还传授了家传绝学?好扯淡啊,也不知景晟将军是不是武侠小说爱好者,如果是,没准能相信这个扯淡。

不论怎样,符怀小红杏还在他手上,出于我和他有过一夜同床共枕的情分,我决定还是去刺探刺探敌情为好。做傻子有个优点,就是无论你做什么荒唐事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相反,你要是不荒唐了,他们也许要怀疑自己是否痴呆了。世间的人都是这样,一件事的正确与否,不过是看坚持它的人数多少罢了。黑与白也是如此。

于是荒唐的我率领着一帮宫娥侍监浩浩荡荡地直奔景晟将军的驻扎地,莺声燕语好不壮观。

景晟手下领的并非是京畿驻兵,可看竖起的旗字也非颐王府府兵。京畿之外州衙的兵力大半早已被藩王吞去,余下不愿屈服的散卒游勇要么隐入民间要么落草为寇。

最后剩下的便是在边关抵御外敌的兵力了,这些兵士常年驻扎在边荒之地已成气候,不可说他们心无绮念,只是边关环境恶劣就财力上来说很难支持他们的绮念,想来他们很郁闷。

而今云溯把边关之兵调到京都,这其中的内情就有待人猜度了。

两把长刀“铛”地一声交错挡在我面前,我瞧着煞气森森的刀柄和他们主人的脸,趾高气扬道:“让景晟出来见我,他要对我负责。”

……

众人的面色青白交加,兴许内心已开始沸腾地猜想将军大人究竟对我个傻公主做了什么难以启齿之事。确然是难以启齿之事,倘若让别人知道了我会武功从而识破我装傻的事实,以云溯的变态程度,我深深觉得这不是一件少条胳膊断条腿的事了,土生土长在我脖子上十七年的脑袋,也许我要和它说再见了。

得到消息的景晟来得很是神速,脸上肃杀之色尚未消弭,目光如鹰堪堪落在我身上,唇角勾了一勾:“原来是嘉平殿下,怎么,担心本将虐了你的男宠不成?”

……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公主我不过是随口坏了你句名声,下一刻就报复了回来,真没前途。

我朝他勾了勾手指,来,我们借一步说话。

景晟眉一挑,身后的一个兵卒涨红了脸鼓起勇气道:“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对我家将军为所欲为!我家将军,他,他是清白的!”

从我渲染地前情铺垫和男女气力差别来看,怎么着我也是被为所欲为的对象吧?

可料我身后也是有猛将一名,粉袖一挥,小宫娥气场十足吼道:“就是我家公主为了又怎样?身为公主,大不了纳了你家将军便是了!”

……

“本将手下都是些粗人,不成体统,还望公主见谅。”景晟挂起个很虚伪的笑容。

“本宫手下都是些俗人,不成体统,还望将军见谅。”我抽搐着嘴角赔笑道。

“哦?能喊出纳了本将这样妙语的又怎是俗人呢?公主真是无时不刻不将自己的陋习传之以广啊。”

“他奶奶个熊的,你是想打架是不是?!”我愤愤然卷起袖子道。

架不仅没打成,我两最终还心平气和地并肩漫步在枫林之中,秋风萧飒,掀起漫天红雨。

这意境相当之美妙,无奈我心有歹思,图谋不轨。

“将军大人,昨夜本宫好像在你那落下了一件东西?”我决定暂时不提符怀哪株小红杏,以免到时我又被他冷嘲热讽刺激的血脉喷张,忍不住真将他给怎么着了。

“没有。”他回答地十分干脆:“公主既然说了是好像,应是记错了。”若非我可以确定匕首是在他手上,否则看着他一副铁板钉钉、不容置疑的正直模样,我真会怀疑我记错了。

“……昨夜将军从本宫这里拿走了我的心上人送自己的信物,大约这般长宽的镶嵌着羊脂白玉的小匕首。请将军归还。”我懒得与他再继续打太极下去,谁知道他鬼话连篇,还能弄出什么来糊弄我。

他负手站定了脚步,肩上落了两片红叶,却未抬手扫去。他侧转过身来,眸里是浅淡的一点笑意、深如极夜,话音诡谲:“心上人?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