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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舟已过万重珊(10)

没有别的什么,她只是,想起了那个狠狠咬了她一口的家伙,抚着那个疤痕,气得睡不着觉了而已。

是这样,真的是这样,没有别的,才不像岸笙说的那样,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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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舒离推开窗,给自己倒了一杯女儿红,一个人对月独酌。偶尔望一眼那小子三更也亮着灯的厢房,看他写字读书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印在窗上,被昏黄的烛火油灯生生地剪出了寂寞与失落,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从前。

从前他也对一个女子许下了地老天荒,他也做了人生最无用的“如果”假设,他也因那个女子失意了潦倒了,可是最终她嫁的人,依旧是她认定的良人,不是他,不是他。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像是怕打破这寂静的夜色跟月色一样,小小地啜了一口杯中晶莹透亮的女儿红,感受酒液在唇齿间的流动,等天光,由暗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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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舟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眠,今晚他很轻易就求得了爹娘的允许,答应他明日天一亮就请媒人去万家求亲,连万家若是答应了的话,后面所有嫁娶事宜的日子也都有了大致的决定。

那个女子如果不出意外就要成为他的娘子,一想到这点他就根本无法冷静下来,不停喝水,点灯,询问时辰,听外面的打更声,在房里来回踱步,巴望快点天亮。

最后索性换了自己最好看的衣裳,仔仔细细地给自己梳头,自己烧水洗漱,吃了些点心填肚子,为了依旧不急不缓的时间心急如焚,坐在窗边的榻上,一动不动凝视天际,等天光,由明到暗。

陆家的大人都听见了他这阵动静,忍不住要在心里笑着叹息说,自家的毛头小子终于长大了啊,不至于像以前一样惆怅憔悴冲动了,万家那个小丫头真的很有用,也许正好是大了那几个年头才制的住他啊。那就快天亮吧,天亮了,那丫头被定下了,这小子也能更成熟了。

快天亮吧,快天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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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依旧慢慢地沉,缓缓地亮,完全不在意地面上众人的心情,一点一点,由最远的天幕亮起,现出死鱼肚子白,再随着镇子里公鸡们的一声长鸣,蔓延到整片天空。

明日,在众人或喜或忧的翘首以待下,终于到来了。

同时到来的,还有县门口几辆外表看起来平凡无奇的马车。那“哒哒”的马蹄声踏乱了一地尘土,闹醒了守门的士兵,也带出了车内人日夜奔波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时间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踏步,因为它自己也不知道,在它走出下一个舞步的时候,这些人们的生活,将会发生怎样巨大而奇异的改变。它只是像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慢慢地走着,行着,无悲无喜,无忧无惧。

陌上

一大早起来守门人就告诉他说前院来了人想见他,万舒离慢慢吞吞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门,边走边观望打扫卫生修建花草的家丁,绕啊绕绕到前院,因为晚睡还没清醒过来的脑子想不出谁会大清早就上门找人,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玄幻了。

呃……他能不能理解成他还在梦游?屋子里坐着的那两个人……

“爹。”

万小叔叔扑街了……

屋里头坐了个十一二岁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男娃娃,粉扑扑的小脸跟玉雕的一样漂亮,眼睛又圆又大,黑玛瑙似的,小嘴巴咧得大大的,里面还少了颗牙,脑袋上扎着个小辫儿,身上穿着小马褂,跟万重珊那个泼猴样的小弟万景方比比压根是两个反面。

他旁边还坐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头褐色的长卷发用银冠束得整整齐齐,额前漏出几缕刘海,显得那张本就不同于本国人的脸更为邪魅俊美。别的不说,只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就很是稀奇,更不要提比一般人高很多的鼻梁和淡金色的长睫毛了。

万舒离倒不知道那啥啥国的人是不是都长这样,他以前碰巧就只认识那么一个外族人。

叫他爹的当然不会是这个外族人了,那小娃娃蹭啊蹭地从椅子上下来,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走到他面前,小小揪着他刚买的新衣裳,仰起好看的小脸,乖乖巧巧又唤了他一声:“爹。”

哎哟喂!天塌了地陷了!一句话把听着说有娃娃找他弟就急急忙忙奔来的万大老爷给吓得结结实实,傻站在门口半天没反应过来。

丢开他那茬,这头小娃娃还在木了的万小叔叔怀里蹭着泪眼汪汪地撒娇呢,“爹,大球好想你,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接大球?大球以为你不要我了。”

哎哟喂!门口又吓着一个心情不好早起觅食的元岸笙!

好歹万小叔叔是反应过来了,一手抱起那小娃娃,一手拖着还慢条斯理喝着茶的青年一气儿冲出了万府,万家老一辈的家丁们都说当年他被万大老爷骗回来下药成亲都没见着这么激烈,都啧啧称奇,这就广为流传了。

大堂里泼了一地的茶水这还没掇拾清白,万大老爷也茫茫然没品出味道,元岸笙晃晃脑袋当没睡醒正要回房再歇歇,县北最厉害最啰嗦最彪悍的媒婆就飘着身子上门了。

她怀里踹了大把礼金,脑袋上插了朵大花儿,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色,带着张嘴一大早起来做梦样的被陆家人送了过来,脚步轻飘飘的沾不着地就这么进了万府。

“哎哟我说万大老爷啊您怎么一大早就站在自家屋门口呢!喔,还有小少爷在啊,看,连茶水都备下了,这消息传得真快啊,你们也真是客气了,那我也不推脱,咱就直接开门见山了啊。”

万大老爷还没回过味来,那媒婆已然自来熟地喝了茶水,一屁股坐在厅上,清清嗓子,这就开说了:“我说万大老爷啊,你看你家闺女昨天及了笄,刚巧今天就有人家托我来说亲事了!你道是哪户人家?那我们这县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啊!可不就是就是县南那户陆家!”

“说起这陆家啊,他们的家业在我们县里也算是数一数二了,而且人家家里还有痴情种子的传统呢!你看那陆家老老爷,他夫人去了之后可是一直没有再续弦了,现在的陆老爷以前虽然也荒唐过,可是现在那么大的一个家里居然也只有陆夫人一房,还有那陆大少爷,这么一个潇潇洒洒漂漂亮亮的少爷啊,除了方家小姐一个妾侍都没娶,这种的环境之下,陆小少爷哪里还可能不疼自己娘子呢?”

“喔,您那表情,是想说陆二少爷吧,陆二少爷虽然风流,人家也是风流不花心啊,他找下一个女人之前总要先跟上一个断的干干净净的,从不拖泥带水,而且不动黄花大闺女跟人家的媳妇儿,不然怎么没人说他下流呢?”

“再看这陆小少爷啊,人虽然是比你们家大小姐小了一点,可是也是个英俊的少年郎啊,看这县里,哪一个女子不说他好看说他正派,哪一个女子不觉得他是值得托付的良人?再说这陆小少爷不但有相貌,还有才华,这次你们家二老爷上京不就是带了他一起去的吗?这说明啊,陆小少爷以后再培养培养努力努力绝对有出息!绝对能当大官,衣锦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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