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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礼不合(36)

出口声音并不如她所想,到底还是忍下那口气唤他一声“师兄”,不管真假对错,这几年的妥帖照顾她总是不能一朝抹去——也不愿只凭着今日那人的几句话,生生抹去。

“阿茗。”

那人唤她一声,又走近了一步,俯□,迎上她的视线,黑夜里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却有微光助她看清那人微挑的凤眼,以及那双笑意温柔的眼中,明明白白张大了嘴,满脸震惊错愕的自己。

“怎么……会是你……”

*

总以为山穷水尽,却原来穷山尽水之后,总有人分花拂柳而来对她浅浅一笑,道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

身不由己太多多到语言不能令人发指。

人说人定胜天人定胜天,徐怀安却觉得如果自己现在面对的不是皇上而是老天,那局面会不会好一点。从前一直以为为官者不论如何都该听从指令尊上尊长,而今面对刻不容缓毫无转圜余地,甚至派了人来协助进行大婚各项事宜的天子,还有日日好言相劝或是放言“不娶不认亲”的娘亲大人,他满心苍凉无措。

手心手背,恩,孝,义,情,不管割舍哪面都是刻骨铭心的痛,偏偏早就有了“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训诫,不能两全,不能两全,这头方茗失踪略有苗头可是看来内中玄机甚大,那头大婚之事避无可避不能再推,满腔热血生生晾成冰渣,万般煎熬,不得倾诉。

舍掉方茗,从此官路通畅,平坦无阻,若无变故,可庇亲子族孙百年无忧。

不舍,触怒龙颜,愧对娘亲,愧对百姓,愧对皇上,甚至可能性命不保——却,今生今世短短数十年,有女携手,白头到老,浮华褪尽幸此生。

徐怀安心中大怀天下百姓当朝天子父母高堂,属于个人的那一小块私心,却也只求老婆孩子热炕头——

只求方茗。

连这红衣冠帽,大红绣花,高头大马,吹锣打鼓,拜天地,掀盖头,交杯酒,结连理,洞房花烛,也通通都只想跟她一起。

门外家仆还在喧嚷敲门,吉时已到吉时已到,新郎官需得穿衣戴帽,整理仪表,去迎娶新娘,从此生老病死,富贵荣华,喜怒哀乐,再不能分离。

徐怀安掩了面苦笑,眉蹙,眼弯,唇挑,胸口徐徐起伏,舒气,吐气,吁气,一瞬间忘却天地忘却家国忘却人世各项纷乱烦扰,只认认真真地呼吸,认认真真地听着自己的呼吸,好像这样一呼一吸,一吞一吐,就是他整个的,全部的世界。

对不起,阿茗。

对不起,娘亲。

对不起,陛下。

……对不起,徐怀安。

他到底,还是徐怀安。

*

全京城的人都在津津乐道那一天年轻的相爷跟江家娇媚的小姐那盛大的普天同庆般的婚事,那是自新帝登基之后一直没有的盛事,尤其又是那样的人物那样的情景,实在叫人念念不忘。

即使那天的天气实在不很好,毛毛的细雨絮絮不清,潮湿又寒冷,蘸着冬日里难得鲜艳的大红,扰人又刺眼,可是谁都没有在意,只把那当做一次普通寻常的冬雨,只管看着马上红衣俊俏的新郎跟偶尔从喜轿飘起的轿帘露出一角容颜的喜娘,还有派发的各色喜糖喜饼以及喜宴,谁都没有在意那场雨,没有在意新郎微抿的唇角冷硬的眼神,没有在意那逆行的,从京城的城门策马而出的,毫不起眼的马车。

谁都不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

即使那个居于庙堂之上,一身金色龙袍耀眼夺目,高深莫测的男子。

又即使,那个正带着边关急报,策马扬鞭的信使小卒。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申榜却忽然来了榜单,于是更新= =顺便公告,本周更新日大概只可能在【25,26】两天然后再到元旦时候,因为是在读生,而且这次本来就没有打算要榜单,从榜单进来的诸位请淡定,任务一万五俺是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的,只能努力码字努力存稿努力更新,俺不会坑的,握拳!

奉上圣诞节一笑: My name is christmas,please marry me。= =

希望大家圣诞快乐,看文看心,今天可以一直跟喜欢的想在一起的人呆在一起,平平安安顺顺当当过新年~~~MUA诸位~~~= 3=~~~~

28

28、不如不见 ...

如果还是从前,方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十五岁前的方茗,会吃,会喝,会玩,会闹,会任性撒娇,也会温顺乖巧,每日孝敬父母承欢膝下,玩闹游戏戏谑调侃,只想着要等中意的男子聘了媒人上门提亲,然后高头大马敲锣打鼓,穿着一身红喜服,涂脂抹粉,在家人和其他所有人的祝福下,漂漂亮亮风风光光地嫁去那个人家里,从此相夫教子,相濡以沫,携手一生。

那时的愿望里,没有“飞来横祸”这个词,也没有想过,倘若有一天,原先想好的满堂喜庆变成漫天灼人的大火,烧去了方家烧去了家人烧去了从前所有宁静美好的一切,只余她一颗动荡不安的心跟胸口永远补不满治不好的伤痛,她该何去何从。

更何况,在那之后,偏偏又叫她遇上了那会伤人的木头,那个徐怀安。

其实说来也怪得很,要说小时候带她玩得多,跟她相处得久的该是二哥不是徐怀安,可她心里就是念念不忘,只觉得跟那人在一起的日子无与伦比,那个人的为人样貌也与他人不同,别人再怎么样她无所谓,可就是那个人一点小动作,都能让她心口跳到发闷。

连喜欢上他,都好像无知无觉顺理成章,润物细无声。

——所以现在想要割舍,才会像伐骨洗髓,像那日眼见方家大火,听闻二哥废了左臂一样,痛到言语不能。

可是那个人终究已经在半个月前,就成为别人的夫婿,再不是可以跟她两个人一辈子的良人。

想她那时,因为不相信,不死心,所以是在马车里,亲眼看着那人如何在右相府前,在全京城面前,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亲手将那身形柔弱,纤腰不堪一握的新娘迎上花轿的。

因为不死心,在出城门之后不久,她还假托身体有些不适,要马车停下,在长亭那里,一刻钟,半个时辰,一直等着,希望那人可以发现她已经逃出囚院,逃出皇城,毅然决然当机立断地抛下新娶新娘满堂宾客当朝天子……

连她自己都不能想下去。

连她都知道,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就不是徐怀安了。

到底还是痴心妄想,即使他们现在正在逃亡当中,即使二哥跟师父是好不容易才救出她——方茗一直不知道自己住了那么些日子的院子到底是什么地方,跟着二哥逃脱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大得无边,她一直都只住在其中最隐蔽最内部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守卫森严,进出纵使方便却也单一,很难通过。

师父跟二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大致打听到她被软禁的地方,因为不确定,又分了几路人马分头行动,方茗不知道他们到底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可她在黑暗中看见二哥,看见他久违的笑容的时候,心头酸甜苦辣,委屈难过伤心怨怅担忧欢喜,百般滋味莫衷一是,只能大力抱住二哥,箍紧箍紧再箍紧,只以为不论什么时候都比不过这一秒的狂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