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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礼不合(10)

以后再也不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冒冒失失去张府了。天知道她只是因为觉得如果跟徐怀安一起去的话,那意思就有点暧昧了而已。

方茗半坐半躺睡在美人靠上,有一下没一下扇着扇子,眼睛看着窗户外头的景色。外头月亮很圆很漂亮,徐府那个波光粼粼的大池塘开了满池子荷花,青蛙呱呱叫得欢畅,鼻间还闻得到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清香。远一点能看到的厢房里亮着黄色的烛光,夜晚的凉风吹得它有点飘忽——像今晚来徐府做客的左相谢楠,隔着屏风,隐隐约约向她投来的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原本因为记起以前跟谁的玩闹才刚刚有些放松的心情,因为那么一个眼神的忽然插入,皆数消失不见了。连她自己都无能让自己暂时不想太多,随便在哪里歇歇脚,安静一会。

方茗闭了眼,扔掉扇子,觉得心里那些无力跟疲惫又一次呼啸着扑上来,像是要把她淹没一样凶猛。

她以前不会这样的,是谁说“今时不同往日”啊,说得真好,真贴切。

——可是想再多,也都没用的,日子还要过,如果爹娘他们的离开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她得查出来,二哥是她仅剩的亲人,她放弃过他一次,被揪回来了之后二哥跟她说,“死不了,就好好活着”,既然如此,那她就好好活着吧,再苦再艰难,有知有觉地活着也总比糊糊涂涂地死了好。

为了不再跟别的大家小姐一样胡思乱想多愁善感——她没那资本也没那天赋——还是睡觉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方茗坐起来,还没开口叫丫鬟的,丫鬟就自己低着脑袋敲门进来,说老夫人有事找。方茗整了整衣裳头发,跟着领路的丫鬟走过长廊池塘花园,觉得路有点不对劲,这不是……

那丫鬟在一间厢房门口停下,敲门,“老夫人,大人,方姑娘到了。”

哟,还真是徐怀安的书房,两位都在啊。

门一开方茗就看见坐主位上笑眯眯的老夫人跟她边上面无表情的徐怀安,忍不住默默腹诽:这母子俩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两相对比之下,五官虽像,性格却好似到了截然相反的地步。

方茗没行礼,徐老夫人直接让丫鬟把她扶起来,硬是按到自己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问晚上吃得那么少现在饿不饿,在府里有没有少了什么或者觉得下人哪里没做好,嘘寒问暖絮絮叨叨大大小小都问了一遭。

她的口气跟问题都很像娘,方茗心里很暖,弯着嘴角一件一件都答明白了,徐老夫人还没松手,拉着她上下看了一圈,带些感叹地说:“一眨眼,十年前那个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唉,岁月不饶人啊,我也老了,等我以后去见了他,他指不定要怎么笑我呢……”

徐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有些无奈,眼睛里却亮晶晶地带着欢喜,方茗知道她想起十多年前就因病去世的当年的徐三少爷,她陷进回忆的时候,整张脸上都焕发着夺目的光彩,方茗看了一会,不得不承认——她羡慕徐老夫人,羡慕她跟徐三少爷之间忠贞不二的爱情,曾经她也小小渴望过的爱情。

这头正绕着想当年女孩子家家的心思,那头徐老夫人在徐怀安开导后淡定丢出的一句话,激得方茗虎躯一震——“唉,我现在也不求别的什么了,只求你跟阿茗早日成亲,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抱过了大乖孙子,我也好下去跟你爹交代……”

噗噗!于是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那么多人说要娶要嫁什么的事?她不是个好媳妇也不是聚宝盆,娶回去又不能一窝生八个个个胆儿肥有出息。

“老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瞪她作甚。她不过就是发言时间不小心跟他一致了嘛。

“娘,”徐怀安侧过头向着徐老夫人继续说,“娘,怀安暂时还没有娶妻的打算,而且方姑娘也许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她要不知道,她二哥总知道吧,不然怎么会把人家一个大姑娘托付给你而不是别的什么人,你可别想糊弄我啊,这媳妇我看着顺眼心里也喜欢,我认定她了,你可不能辜负人家小姑娘。”

中心词归纳,托付,媳妇,喜欢,认定,辜负。

方茗忍不住在袖子底下掐了自己一把,会疼,徐老夫人的意思,该不会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无辜地又被黑脸徐怀安凌厉的眼神扫过。

“徐老夫人,您在说……”

“哎呀,阿茗啊,你别在意,你知道的,怀安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性子,跟他爹一样,别扭又顽固,一点都不会讨女孩子欢心……”是啊是啊,她知道她知道,可是她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以后你嫁给怀安,可要多让着他,他这人说话啊,要不口不经心的,要不打死都憋不出一句,想当年他爹就是那样啊,我跟他闹,他永远不会先低头认错……啊,倒是有一次,那次我本来打算……”

“……嗯,那个,老夫人,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您的意思,是让我嫁给……徐、怀、安?!”

嗷嗷的,这个世界灵异了,她跟徐怀安是有娃娃亲,可是那不是口头的说着玩不能回事的吗,怎么这会徐老夫人说得煞有介事的,方茗听着心抽抽,黑脸娃娃当朋友能逗着玩,要当相公……折杀小人了她可真是消受不起。

“是啊,别叫生疏了,叫我娘吧,阿茗还不知道吧,你们小时候定了娃娃亲的,怀安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过些时候我给挑个好日子,把你二哥叫回来,大家好好乐呵乐呵,把你们的亲事给办了,你爹娘他们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徐老夫人把爹娘搬出来,方茗就没话了。她知道,爹娘也是希望她能嫁个好夫君,安安生生一辈子,徐怀安,也算是个好人选,可是……

“娘,先别说这些了,我还有正事跟方姑娘说,您先回房吧,我让丫鬟扶您回去。”

徐怀安说着,叫来了丫鬟,让她送徐老夫人回房,徐老夫人一边走,一边不忘跟方茗交代成亲之后对待夫君管理府邸该如何如何,还说要徐怀安改口别叫那么生疏。方茗扯开了嘴角都应下了说好好好,心里面却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方茗还记着上次错手害人走了光,现在如果不是重要的事她都不会去找徐怀安,真要她跟他面对面过一辈子,方茗真是不敢想象。

“抱歉,方姑娘,之前有些失礼了。”徐怀安送完了老夫人,让小厮在门口守着,关上门,坐在书案后,方茗跟着挪了下位置,挪到了靠近书案的椅子上,抬眼,就是气场强大表情淡漠的徐怀安,一双眼朝她望过来,里头无波无澜。方茗默默低头拒绝对视。

“大人这个时辰唤方茗来,除了徐老夫人那件,是有何要事?”

“怀安的确有事想与方姑娘相商,之前方姑娘曾经提起,说手中藏有方夫人留下的那件珍贵首饰,可以的话怀安想请方姑娘将那件首饰的样子形容出来,让怀安画出图样,再拿去寻访看是否事有蹊跷。方姑娘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