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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有令(59)

这么活着,倒也是自在。

安睡了一会,秦慢皱皱眉,身子没动而是轻轻挪了挪脑袋。

雍阙看着好笑,伸出手去将她的发辫拆开,浅色的长发散在枕头上,衬着白皙过了头的肤色,与西域贡上来的精致玩偶十分相像。仔细一看,秦慢的五官其实位置生得恰到好处,只是太过清淡,像一幅经水洗过的浓墨重彩,漂得发白……

样貌像西方的娑罗国人,可听她口吻却是家住东方海边。突然出现的十八镜,死去的一连串人,看似与她无关,可处处又有关。水鬼十三死在面馆时她在场,任仲平失踪前她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山寨劫匪不劫他人单单选中了她,而她在山寨中一眼就识出了水鬼十三的手笔。地宫之中,千人一面也独独掳走了她,就连她师弟曾经的心上人杜小姐都死于十八镜毒下。

这么多巧合撞在一起,雍阙无法相信这还会是一个巧合。

可她的身份一片空白,于这个江湖这个国家于他,只有一个名字——秦慢。

秦慢,这个和它主人一样毫不起眼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来历……

等他从深思中醒来,数着更漏声他竟在这坐了整整一个时辰,雍阙揉揉后颈,盘算着差不多时候她可能是要醒一醒了便想不留痕迹地起身离去。

他一动,床上人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他嘟哝了声:“……督主?”

声音轻轻软软,带着才睡醒的朦胧,他身子一僵,今儿一晚上他都不知道僵了多少回了。

是不是老天看他作恶太多看不过眼,派了个天生克他的人来专门让他难堪?

秦慢说醒就醒,使劲眨了两下眼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刷地坐起来:“督主?!”

雍阙眼皮跳了两下,心里叹了口气,做出副才来的模样原路坐了回去淡淡道:“见你睡了这么久,霍安又不敢惊你,咱家就过来看看是不是睡死了过去。”

她挠挠头不在意他难听的话,回想了一下,两眼亮晶晶的:“是督主将我抱回来的?”

“……”雍阙暗暗吸了口气,不愠不火道:“嗯……”

她要是敢嘚瑟,他非得立时将她连同那张唠叨的嘴摁死在床上!

秦慢没有嘚瑟,她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督主,您真是个好人!”

说他是好人,是戳着他脊梁骨嘲讽他吗?雍阙愠着脸,一根手指顶住她凑上来的脑袋,鄙夷道:“你属狗的吗,开心了就想在人身上蹭蹭?”

秦慢眨巴眨巴眼,被他嘲讽得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呐呐道:“督主关心我,我高兴来着呢。”

真是蹬鼻子上墙!雍阙脸上忽明忽暗,自个儿调理好几回才平平语调:“既是醒了,就快些从床上滚下来,没得叫霍安来回热菜折腾得人不安宁!”

提到吃秦慢一下来了精神,一骨碌爬起来,撑着床的手一软猛地向前栽去。雍阙手疾眼快将她拦住,随手扣住她手腕,顿时脸色一变:“你的内力呢?”

秦慢依着他闭了一会眼弱弱道:“督主不帮忙,只能我动手了呀。”

她现在怎么也算是东厂里的人,什么时候他东厂的人如此舍己为人,甘于奉献了??

“不妨事的。”秦慢略在他身上靠了一靠,随即慢腾腾地坐了回去,满不在乎道,“反正我丹田里也没几斤几两,调戏个几周天就好啦。”

她行动迟缓但脸色确实比刚从柳心瑜那回来时好上许多,雍阙一个迟疑她已经蹦到了床下穿好鞋子,迫不及待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眼巴巴地看着雍阙:“督主,去用膳吗?”

亏她还记得这儿的主子是谁,雍阙隐忍地看了她一眼,哼了声出了内寝。

饭桌上很安静,霍安布着菜,他不敢看雍阙只敢偷眼瞄了瞄秦慢。看这脸色平静无澜,看那坐姿倒也端端正正瞧不出端倪,他寻思着,那这一个多时辰这两位主子在里头捣鼓些什么呢??

雍阙用膳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秦慢饿死鬼一样地埋头扒饭,扒了一半他瞥了一眼没吱声,等她把空碗递给霍安要再盛第三碗时他慢悠悠地端着茶发话了:“够了。”

秦慢如遭雷劈,在霍安如释重负的眼神里看向雍阙,雍阙不理她:“下去吧。”

他说下去,一干人等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秦慢蠕动着嘴:“督主……”

他慢条斯理道:“时辰不早了,吃撑了我怕你半夜直接把胃胀破了,脏了人家惠王府的褥子。”

秦慢一哆嗦,哆嗦完后磨磨唧唧道:“督主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第41章 【肆壹】解铃

雍阙合上瓷盖儿:“等将慕容景带过来,我们就要回京了。”

霍安一早与秦慢通过气,她并不意外,喏喏点了点头。那神情看不出不乐意也看不出多少喜悦,规规矩矩地一派认命相。

她倒是深知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雍阙淡眼瞧着,在心里轻轻哧了下:“到了京里不比你身在江湖,天下脚下皇城根里处处皆是规矩,回头我叫霍安好好给你上上课,免得到时冲撞了哪位贵人,咱家也救不回你那条小命。”

秦慢到底还是不愿意的,扁了下嘴低低道:“哦……”

哦是个什么意思?她那副样子落在眼里雍阙自个儿也不舒坦了,但不把她带回京又能怎样呢,放她鱼入江海自由自在?不是他不放心她,只是一旦和他们这种人沾上关系,就算内里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一滴血没沾,在别人眼里她也成了为虎作伥中的一员。一旦落在他的对头和其他人手里,她又是个女孩儿,下场可想而吃,必是见不得一个好字。

他爱惜她的玲珑剔透,不忍明珠就此蒙尘,与其折在别人手里不如带在身边好生调/教,江湖庙堂总会有她大放异彩的立足之处。

雍阙头一次为着别人劳心劳力,连自己都觉得诧异,不成想对方还不领情。她觉得委屈?他还怪憋屈的呢!”

“琴棋书画这些少不得要学一学的,”雍阙径自无视了她的哼哼唧唧,点着桌子一样一样地盘算,“调香品茶也得懂一懂。”

那些个官家太太小姐们聚集在一起无非就是摆弄这些个附庸风雅的玩意儿,雍阙不求她鹤立鸡群精于其中,但总是要拿出些门道让人另眼相看,才好结交。

秦慢一听头都大了,她自在散漫惯了,就算在上清门里他师父管得严教得多她和宋微纹两成日里少不得逛山逛水,爬树逗猫。宋微纹轻功好,每次师父喊打喊杀地追着他两不成器的师姐弟,他就夹着她这个师姐顺风顺水地满山乱窜。如果没有后来那桩子突然砸到头上的“娃娃亲”,也许她还待在上清山的山坳子里活得糊糊涂涂、慢慢腾腾。

师父说:“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还真是身不由己哪……

她摸摸鼻尖,试着与他商量:“督主……我是个江湖儿女,江湖儿女就该有江湖儿女的样子。哪有不舞刀弄枪跑去拈花把酒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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