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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有令(42)

他走得悠哉,刚开始哪怕那样的惊险也没能让他有过一刹失措:“怎么?”

虽是发问,他却是知道秦慢一定是在台阶上看到了什么的,视线自然而然地也投向了足下。

台阶的风格又恢复到了与他们最初见到的墓道相似,没有雕刻没有纹路,干干净净,就是简洁朴素的一方方石阶。

秦慢看了一会,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督主,您认为惠王妃真是被捉到这里来的吗?”

“人在不在这里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一定与此处有所相干。”

“会是什么关联呢……一个蜀中大家闺秀,一个惠州病弱藩王,”秦慢似对他说又似自言自语,“怎么看都不像是和这种诡秘之地有所联系。怪哉怪哉。”

雍阙不语,真要论较起来,天底下怕是没有何处能比皇家内见不得光的辛秘多。海惠王目前没摸出个深浅,他的未来姻亲想必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何况,在惠州地界中建造这么一座恢弘地宫,想不惊动当地的一州之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能想至此,秦慢未必想不到,只是这些个猜忌谋算说出来就失了分寸。秦慢看他半天不语,抬头看他,却见他挺着宽瘦的后背一步一缓地向上而去,没有和她搭话的意思。他走得不算快,刚好够她一蹦三步地勾着他后边晃晃荡荡的袍摆。

“督主,那您说这宫殿里葬着什么人呢?”

他不理她,她就主动来烦他?他鼻腔里哼出道气儿,拉长语调讥诮道:“我是神仙吗?葬的什么人,芳龄几许,吃素吃荤我都得知道?”

“哦……”秦慢被揶得摸摸鼻头,雍阙的阴阳怪气她早领会到了,不觉得难受就是心里小小地腹诽了一下他的难伺候。

过了一会,快到顶边上时秦慢摸摸肚子又是唉声叹气:“还是好饿……”

雍阙不是她点心袋子自然还是不搭理她,于是她可怜巴巴地回头:“霍小公公……”

前方的人虽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听那语气就可以想象得到那故作可怜的模样儿,那张脸上哪里都不出彩,唯独一双眼睛尚算灵动,挤出几滴似真还假的眼泪来大约也能唬得住许多人。

嗤,雍阙轻嘲,他承认自己到底还是对秦慢有一丝好奇的,乍一看是个初出江湖的小姑娘,为人处世间却是心思细密,胜过多少老江湖。

霍安呆了半天,哦哦哦地从褡裢里取出干粮匆匆递给了秦慢:“姑娘请用。”

他不再叫她夫人,一路走来便是瞎子也能看出秦慢和雍阙之间完全就是主子和跟班儿的关系,称呼也不自觉间地变了。

秦慢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暗自舒了口气,就算嫁人她也不能去嫁个太监吧,被她性情爆裂的师父知道会被打断腿的!

有了吃食,秦慢安分了许多,随着众人登上了最后一阶,站立到了正殿的朱红描金大门之前。

“女鬼”的歌声已渐渐地离他们远去,耸立的宫殿上凉风如水,两行瘦细铜柱无声站立,每根柱首处昂然立着个鸟首般的衔嘴,嘴中细细的铜钩下挂着一盏鱼尾灯。

凄迷的风色里灯火飘摇不定,却始终没有熄灭,静静地燃烧在那里,仿佛如此在这里已经燃烧了千年百年。

“长明灯……”这个物什宫里的人大多数识得,多半点在皇陵或者宗庙内,说是里面的灯油是由鲛人膏脂炼制而成,百年不化千年不灭,可燃烧万万世。

“鲛人膏脂……”秦慢咦了声,“又是鲛人?”

她随口一提,其余人不禁想起刚入地宫时那方藏着怪鱼的荷花池,池中荷花正是由所谓的鲛纱织成。

别人还没斟酌完两者之间的关系,她马上又摇头道:“鲛人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不可能不可能。”

到底与鲛人有没有关系,走到这里进殿一探即知。

铜柱中间的长道之上似乎并没有埋伏下什么的陷阱,他们一行人安然无恙地走到半合着的殿门前,远看那殿门是由红木镶金制成,近看才发现是两面对立着的红石门。

光一看那分量,便知不亚于墓道尽头的封门璧。但这毕竟是门,是门就有缝隙,撬开它无非费些功夫罢了。

几个膀圆腰粗的大汉各自拿着撬棍,找好使力点的,大喝一声,猛力一掰。

石块摩擦间的尘沙纷纷落下,火把合着铜柱上浅淡的灯光倾斜入黝黑的正殿内,如果说封门璧后精致华美的美景让诸人目瞪口呆,那这座外表奢靡的宫殿又一次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殿内完全没有外边那一派极尽奢华的摆设用心,全然是套普通的闺阁厢房构造,两旁耳殿像是做书房之类的用途。因为到底是做殿阁,比寻常女子家的闺房要宽阔上许多,里外为三四层的帷幔阁开,有些地方用的是碧纱与琉璃做了屏风。

里里外外,虚虚实实,围桌上的茶盏两三,有一个翻过来的还剩清汤半盏,像是方才不久还有人饮用过似的。凭几上搭着一件白梨春蕊的直襟褙子,肩侧处绣了一尾墨色锦鲤,活灵活现地像是要从衣上游出来似的……

凭几下的蒲团放着只针线簸箕,里头是绣了一半的女工,看形状应是方帕子。同样的,帕子上没绣完的是只金灿灿的鱼尾……

联想起门口的鱼尾灯,看起来此间的主人对鱼情有独钟。但真是情有独钟,又为何要用鱼膏练成灯油?

殿内殿外的鲜明对比令每个人都愣了愣神,前尘种种仿佛都是一种错觉,使人情不自禁地回头想去确认一下方才那些是不是都是一场梦。

就这么一回头,霍安叫得嗓子都快破了气:

“谁!”

几乎刹那间所有人横刀在前,前三后四摆开阵势迎敌。然而殿中寂静如旧,唯有风声漏入侧侧轻寒,衬得一室孤寂。

霍安颤着手指向前方:“你,你们看,那里有个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连同逯存在内的锦衣卫们皆是一震,连着秦慢也惊讶地叫了声。

殿中东北位立着一片半透明的琉璃屏,屏后站着一条清秀身影,手托一盏莲花灯似正朝着他们张望。莲花灯的火光极是氤氲,照得那女子姿容模糊。

逯存脚尖一点跃,飞身而起一刀直劈屏风,清脆的破碎声伴随着五彩琉璃落满地上,然而吃惊的是屏风后空然无物,唯有墙上一盏莲灯孤独燃烧。

在场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方才没有一人听到有人在那走动的声音,更莫说逯存身法快如疾风,那人竟瞬间消失不见。

不等他们辨别出来人路数,本已飘远的歌声再度响起在他们耳侧,而这一次歌声离得极近,宛如环绕在他们四周的方寸之地。几乎是同时,那个消失的女子身影亦神秘地出现了,正在他们前方的帷幕之后。

而她的姿势俨然从张望变成了端手直视,隔着那层层似透还遮的垂幕冰冷地注视着他们这群入侵者。

是影子?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还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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