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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有令(23)

气氛凝固相持时,遥远的湖面之上传来三长两短的鸣哨声,正是东厂专有的报信声。雍阙掐指一算,再过一刻,日升东方潮水也该起了,当机立断屈指既快又狠地砸在老者的人中穴上:

“十三年前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者发出声浑浊的呻/吟,半开半合地睁开了眼,虚无的视线越过雍阙落在秦慢身上,他举起枯骨般的手一把抓住她的小臂:“常……”

秦慢像是被吓倒了,条件反射地打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侧滑过的手掌轻轻掠过老者肋下,老者又是阵颤抖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又晕过去了……真可怜……”秦慢望望鬼蜮般的四周,想将他拖到个温暖干燥的地方都没有。这一打量,却见雍阙淡着脸色看向她,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沉淀为瞧不尽底的幽黑,目光相接,不过刹那间却似有种种暗潮浪起潮平。

仅仅一刹,哨声再次响起,比方才更为短促急切。

雍阙先行移开了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询问下去,他朝着鸣哨的方向大步而去。翩翩袍袖,行走在人间地狱中宛如谪仙又似鬼魅,引得呆若木鸡的秦慢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走了两步,她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老者又深深看了一眼水下溶洞,头也不回地向着雍阙小跑追去:“督主!等等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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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了船上,雍阙负手立于舷头,脸上喜怒难辨:“那般古道热肠地救人,我还以为你要留下好人做到底哩。”

他脚程轻盈奇怪,秦慢生怕被下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拍着胸口吸了几大口湖面上爽朗清风才小声道:“我才不要留在那个鬼地方呢,吓都吓死了……”

“哦?你会怕?”潮水拍在二人脚下,雍阙回头看她,话中有话,“我以为秦女侠侠肝义胆,无所不惧呢!”

虽未亲眼看见,但就有那么巧突然醒了又晕了过去?敢在他眼皮底下动手脚,雍阙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秦慢,拘在背后的手慢慢握起。

秦慢似有所觉,敏锐地抬起头,咬着唇诺诺道:“督主……您不会真是要把我灭口吧?”

她倒是问得耿直,雍阙反问得更是不加掩饰:“怎么着,不行吗?”

划船的番子们差点将丢掉了船桨,生死大事,这两人怎么就和讨价还价一样地儿戏呢?更奇怪的是他们厂公,竟还有耐心地与她周旋,仿佛方才的杀意是他们一瞬间的错觉而已。

面对熹微晨色下的碧幽湖水,秦慢凄苦不已:“督主,我不想死……”

她的卖乖装相他早已见识透底,他惯来表现得温和亲切,但谁人不知道心窝里跳着的那个东西在入宫起这十几年里已历练得坚如磐石,要是剖出来看看,定是黑得能流出毒汁来!

他从来不是好人,也不屑于做一个好人,他心情好时天下太平,心情不好时神鬼避让,此刻雍阙的心情就很是不好。

他淡漠至极:“我看你倒是想死的很。”

饶是秦慢性子再慢,也能看出雍阙心绪不佳,她心里叹息。一个男人,怎么就和个姑娘家一样喜怒不定呢。活着不容易,她不太想那么早地将这条命交代在太平湖冰冷湖水里,她决定讨好一下雍阙:“督主,常言道愁容使人老,怒火烧肝,天人五衰。您这样的花容玉貌、海棠春/色,被小人给气折了多不值啊!”

她效仿着师弟宋微纹那张充满甜言蜜语的嘴胡说八道着,越说越觉得自己竟然说得很有道理!

雍阙的脸色瞬息万变,在听到花容玉貌时简直恨不得立时掐死她!好堵住那张絮絮叨叨的嘴!

她真当自己和别人口中那些个爱拈花抹粉的太监们一样,把一张脸面当成宝贝一样?!

还花容玉貌?还海棠春/色?他气得心肝都疼,哪一个男人爱听这样的形容?!

☆、第16章 【拾陆】脾性

秦慢碎碎念个不停,全然没有留意到身边男人咬牙切齿得气血倒行,她三分谄媚七分狗腿地仰起小脸:“督主,您还是……”

一句话没蹦完,胳膊蓦地抓住,说时迟那时快,在被丢出去的刹那大惊失色的她双臂一张,死死抱住了雍阙大腿,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督主!您要做什么!”

尖尖细细,和只受了极大惊吓的小奶猫似的。

而在雍阙眼里,这只聒噪又胆大包天的猫仔哪有半分可爱,倒是可恶得想让人把她杵在湖底里,看看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还能冒出几个字来!

“放手!”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慢眼泪“呜”地一下涌了出来,跪在船舷上和抱根救命稻草似的将他的腿搂得更紧些,死命摇头:“不放!不放!”她抽抽搭搭,“放了,督主就要把我丢湖里去了。”

她倒是很了解自己的处境。

且不说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纠纠缠缠既失了体统又失了颜面!

一个姑娘家,将一个男人的腿贴身搂在怀里,她不害臊吗?!黯淡的风灯下雍阙仍是玉雪冰霜似的平静冷清,心内却是一丝难以言明的懊糟。遇到秦慢,就似秀才遇到了兵,有理和她都说不清!

是不是女人都这么难缠?给她几分颜色就有胆开起了染坊,和他打起了对台!你不给颜色了,她倒好,赖在地上缠着你哭哭啼啼,闹得整船人看笑话!

雍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生硬着嗓子喝令道:“起来,再不起来我直接将你扯进湖里喂鱼!”

秦慢包着泪,两眼红红,鼻音浓浓:“真的?”

他额角直跳,勉强消平的杀意又隐隐在胸腔里翻腾:“起不起?”

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向来高超,一看雍阙要动真格了,马上松开了他的腿,坐在船板上抬起袖子慢慢腾腾地给自己擦眼泪,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嘟囔囔,偶尔小心翼翼地撇一眼雍阙。

雍阙耳力甚好,不费吹灰之力将她的话一个字不落地收入耳中,无非是一腔好心做了驴肝肺,不通情理之类。

他懒得与她再计较,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回了船舱。

秦慢独坐在船头,广袤的湖面在天色渲染下逐渐推出层层从黑到紫,由暗到明的浪纹,与镌刻在记忆中的景象一般无二。

从地平线攀升而起的暖阳为她单薄的身躯镀上层浅浅的金辉,又是一个好天气啊,她懒洋洋地伸展了下筋骨,伸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叫了声:“哎呀,早饭还没吃呢!”

“……”拆了火漆的雍阙抽抽嘴角,视线落在长笺上圣喻两字时凝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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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大燕偏南的惠州,三四月里已暖如初夏,下了船换了轿子,闷了不过半日秦慢就唉声叹气地趴在窗边儿抱怨:“阳春三月,正是踏青游走的好时节。憋在这闷轿子里,哪有打马扬鞭,乘风驰骋来得恣意畅快。”

随她身边伺候霍安听在耳里,自动转换成了“哦,秦姑娘闷得慌想踏春游玩了”。一转头,一个字不落地将话递到了雍阙面前,正为了新帝与海惠王间那档子心结烦神的雍阙冷笑声,不做多虑即下了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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