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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有令(130)

秦慢伏在他背上,手指绕着他垂在耳边的冠缨哼哼唧唧道:“雍阙,我记得我这两天没惹你吧,倒是你几天都没照面,一照面就摆脸子给我?”

走了半会路雍阙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今天是不是去见了你二哥?”

秦慢一噎,还没想着怎么回话,又听他低低问:“你是不是还见了萧翎?”

浓浓的醋味,就算是极遥远处飘来的饭菜香也遮掩不住。

秦慢绕过他的肩,在霍安惊慌欲绝的眼神里捏住他的鼻子摇了摇,咬着他耳朵道:“你真小心眼,连我二哥的醋都吃。”

雍阙被她捏得气闷,不反抗也不恼怒,阴阳怪气反问道:“你二哥?”

他冷笑两声:“虽然素昧平生,但我怎么就是觉得这大舅子不简单呢!”

秦慢一愣,无来由地心虚起来,如果说第一次与云宿的见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今日的会晤令秦慢猛然咂摸出云宿对她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来。前面说过,她是个对感情相当迟钝的人,否则雍阙也不用那么辛苦地一次又一次对她表明心声,有的时候看他的模样恨不得是要把心剖出来给她瞧一瞧。

哪怕那颗心是黑的,但上面也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可一旦她对云宿起了疑心,一切都不一样了。虽然说出来很没良心,但是归根究底看自己人和看敌人的立场是截然相反的。

这种猜疑现在被雍阙毫不留情地指出来,令她尴尬又觉得荒唐,讪讪道:“你不要多想,”忙又补充道,“我也不想多想。”

雍阙沉默了,秦慢也咬着唇默默在他背上趴了一会,勾了勾他脖子慢慢道:“十三年,时间太久了,云宿究竟变成何种模样我并不清楚。但总之,现在的这个他绝对不会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对过往的怀念与感伤,“他的心中装满了仇恨还有野心,或者说仇恨是他的借口。男人大概都这样吧,一旦有了施展的空间就想要得更多,权势,钱财还有美人……”

雍阙本来听她述怀得挺动容,哪想后面那几句越听越不对味,郁卒道:“我不是那样的男人!”

秦慢摸摸他的脸:“我知道,要不是背着个太监的名声,你定是个国之砥柱的良将名臣。”

雍阙又觉得不对了:“太监又怎样?我如今难道不是这大燕江山的中流砥柱,社稷基石?”

“……”秦慢被他不可一世的自信堵得无语,悻悻道,“和你说不下去了,不和你说话了!”

看起来她是真生气了,雍阙马上又后悔了起来,今儿得知她和萧翎见面后他的心情着实不大愉悦。是,如她所言,他确实是个小心眼,尤其是从她口中吐出太监这两个字儿,更是和针戳到心尖上一样。

他自信,无论是才学算计还是身量品相,他样样都不输给萧翎。唯独在身份这层面上,即便他手握重权,说到底终究是个抬不起头的宦官。

他懊丧着不知该怎么弥补,见秦慢果真像个缩进了壳的乌龟一样不理他后,只能厚着脸皮趁人不注意,悄悄拍拍她:“慢慢?”

秦慢闷不做声,过了一会粗声粗气骂道:“手往哪拍呢!”

他神色一凛,忙收规矩了手低声下气道:“我的错我的错,我孟浪了。”见她终于吭声了,涎着脸做一本正经道,“慢慢,听你方才的话,云宿他们安排谢鸣柳进宫是真有企图?”

秦慢知道他是故意转移话题,但是能得到他服软是件不容易的事,她哼唧了两声,软软慢慢道:“嗯,你我之前猜摸得不错,谢鸣柳入宫十之八/九是我二哥想借美人计行刺皇帝。”

雍阙轻笑了一声:“他们想的也是天真,且不说谢鸣柳的姿色在宫里算不上出挑的。皇帝已经有所察觉,否则不会利用慧妃一事想把当年的余孽一网打尽。这两派人要说心思都是有的,手段却是幼稚。”

秦慢哎了声:“你说什么,什么什么余孽?”

雍阙自知失言,忙重重咳嗽了几声:“哪里来的余孽,掌嘴掌嘴!”

秦慢哼了声,两人在街市之上毕竟不好多言,她无聊地举目一看:“咦,这不是回家的路?”

回家两个字让雍阙心里甜滋滋的,他将人往背上薅了一把,托得稳些:“过几日忙起来,大抵许久不能见面,今夜带你去别苑住上一住。那里是我的私宅,比不得占了大半个北海的方家,但也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你去了就会喜欢。”

秦慢哦了声,想到此前云宿着重提起的一句话,问道:“陛下的寿辰快到了吧。”

这不是个秘密,为了给新帝庆生,燕京在许多日前就已经张灯结彩地铺张开来。正因如此,京中鱼龙混杂,才给了那夜云宿将秦慢劫走的机会。不过自那日后,京中戍卫紧要上许多,一来是藩王陆续入京,二来但凡要事总会有居心叵测之人趁机浑水摸鱼。

将人放在马上,雍阙没有上马而是牵起缰绳徐徐走着:“是啊,此事算得上陛下登基后的头一桩喜事,要不也不必劳心劳力至此。”

“哦……”秦慢若有所思地点头。

雍阙在郊外的私宅离崇安寺并不远,一人一马晃晃悠悠地就晃到了。垂夜的天呈现出渐染的紫色,由深到浅,变化出万千的瑰丽来。

宅子不大,倚着半山而建,秦慢换了衣裳不见雍阙,正纳闷间霍安捧着酒碟走来:“夫人这边去,督主在□□等你呐。”

她寻过去,讶异地发现这座不大不小的宅子后还有一汪幽幽清潭,潭边有一巨石,早一步换了松散衣裳的雍阙正歪坐在上面,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除了冠的长发仅以一条锦缎束在背后,悠闲而怡然。

霍安将酒碟放在石旁矮凳上后便却行退走了,秦慢大大咧咧地在他身边坐下,左右环顾:“这里倒有几分世外幽境的样子。”

潭水里的泉眼涓涓而流,为这闷躁的夏夜晕染上几分凉意,雍阙拍拍自己的身边示意秦慢过来:“夜里山中凉,坐过来些。”

秦慢摸摸从胳膊,嘟哝了句:“就知道你打的这个主意。”

人还是乖乖地爬过去,雍阙用臂膀将她箍在怀中,又将她的脚搁在自己腿上:“女子体寒,尤其是双足不能着凉,否则以后要落下毛病的。”

他絮絮叨叨地唠叨往下却没有任何不规矩的举动,秦慢看了他一眼,慢腾腾地将头靠在他肩上,看着夜幕上那一弯波澜壮阔的星河:“雍阙,你相信我其实并不想报仇吗?”

“信。”雍阙自斟自饮。

秦慢嘴角露出一点微笑:“那你信我二哥是个好人吗?”

“信。”他饮下一盏酒,随即道,“好与坏,善与恶,黑与白,对我而言从不是绝对的存在。”他停顿了一下,“可能,我本身就不是个好人吧。况且那又是你的兄长,不论他怀有什么心思,我都是爱屋及乌的。”

秦慢支起身子惊奇地看着他:“你这个爱屋及乌用的很有问题呀,我二哥年轻时长得确实不错,你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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