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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偶(57)

纪琛没有再骂,他似乎也只是心血来潮叫我们两个过来给他搭搭脉,吐吐槽,排解一下高不胜寒的寂寞无聊。连着丹婼的搭脉看病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他的病普天皆知,身虚体寒,这种糊弄话我一个人就能说一箩筐。

“你们走吧,本王该休息了。”与往日一样的是,他仍旧那么喜怒无常。

莫名其妙的诊治结束后我与丹婼又回到了重新出发的队伍尾巴那,一惊一乍闹了这一出,什么也没窥探出反倒被纪琛冷嘲热讽了一通,我很不甘。不甘没多久,一只灰突突的小麻雀在我头顶绕啊绕了两圈,趁着别人不注意猝不及防钻到我衣襟里,才要叫出声就听萧四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纪琛带你们去做什么?拆穿你了?”

我忍着惊吓,半天硬邦邦回道:“没有?”

“真的?”

他一反问我就不吭声了,因为我确实不确定纪琛到底有没有看穿我。要不然把我和丹婼叫进去只是为了吐槽我一顿?但要是看穿我了……我摸摸自己那张丢进人堆里都认不出的脸庞,什么眼神啊他!

“有也罢,无也罢。他多少也猜到了今日你会在这里出现,不过没有把你当众拎出来就是好事。且行且看他这一步做何打算。”

萧四的话让我的不详感愈发强烈起来,而抵达目的地这种不详感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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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第一次在纪琛府邸里看见了与我自己一模一样人偶我是震惊,而这次则是惊惧了……

是的,恐惧。活生生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穿着我所熟悉的鸾凤飞龙袍在纪琛的搀扶下一步一顿地从马车款款而下。那样熟悉的面容,那样熟悉的笑容,多少次是我在镜中所见。为什么害怕?因为在这一刻我仿佛处在一个巨大而荒唐的梦境中,梦中的人是我,而她才是真实的。

纪琛站在她身侧,不知道与她说了一句什么。她的唇瓣微微扬,温柔如水的笑容一点也看不出是任何人工砌造的痕迹,红润的光泽是那样的生机勃勃。看得我脸色惨白,禁不住摸了摸自己手指。柔软,然而几乎没有温度。

他们都说,我才是真正的皇太女,因为人偶的身体里有着我的魂魄。那眼前的这个画面又是怎么回事,没有灵魂的人偶如何能动?

☆、第四十五章

短短的惊鸿一瞥,我与丹婼连同其他医女作为与祭典大礼最无关紧要之人,被带到了地坛外围候命。趁着车马安顿、人群忙碌,我蹑手蹑脚往前摸了一截,结果没瞅到萧四的人影,连同他身边的小侍童都不在。愣了一愣,猛地拍了一把大腿,我蠢了!萧四他作为国师,担当祝祭,自然刚刚就和纪琛他们进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没有他,我该如何浑水摸鱼混进地坛去看热闹!

雪上加霜的还在后头,“说你呢!就是你!你一个医女怎么跑这来了?”叫住我的戍卫兵狐疑不已地打量我,“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我注意到他的手慢慢握紧剑柄,心道不好,面露惊慌四下看去,忙苦苦哀求道:“兵大人恕罪恕罪!奴婢第一次见这大场面,一时间看花了眼走错了位,大人莫要砍奴婢的脑袋!!”

这时只能庆幸到场的大部分重要人物已经进了地坛,留下无非是些无足轻重负责的后勤们。同为底层人物,一时见此状便有善心人出来为我求情:“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医女,大人就不要为难她了。”

心生感激地看了一眼胖圆圆的老头,都说长得胖的人天生心地不坏,果真如此!

戍卫兵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是紧紧将我盯着:“来时上头就传了命令,说收到消息此行恐有不轨之徒欲行刺摄政王与太后、太女!没出事是最好,万一漏了一两个人混进来那大家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一长串疾言厉色的场面话里我只捕捉到一句重点,瞧瞧这排名!我爹和我都没死呢!敢情着纪琛这货就已经是大晋最高统治者了是吧?

我心中忿忿,嘴上却愈发唯唯诺诺,好不害怕:“这个兵大人您看看,奴婢是那种舞刀弄枪干得了行刺这种大事的人么!看看奴婢这细胳膊细腿的,四两肉不到!风一吹那就得倒啊!弱柳扶风听过没?!那就是形容奴婢的!”

“……”连同刚刚替我说话的老伯一起,所有人都很沉默,似乎都被我的比喻给震住了。

西山县那四年老油条我可不是白混的!眼看成功忽悠住了他们,我甩一甩袖,矮身行了个礼,准备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再寻机会看能不能溜入地坛内。

“站住!”

“……”我神情痛苦,今儿一天我是要被钉在这块地上了不成!这回叫住的我却不是方才那个戍卫兵,而是个面白无须一看即是个内官的年轻人,将我上下一打量:“太医院的?”

我喏喏称是。

“你们同来的可有一个叫丹婼的姑娘?”

我稍是一怔,刹那间福至心灵,在这里的所有人认识丹婼的除了我就是萧四,于是我微微讶然:“奴婢就是丹婼,敢问公公叫奴婢何事?”

“哎哟,这可巧了!”内管脸色和缓许多,甚至带了几分笑意,“国师大人叫小的来请姑娘他丢在太医院的丹药给送去。”

这个萧四,当真有些才干,竟能如此精准地算到此时此刻我有此一难?转念一想,貌似也没那么玄乎,他应是猜到我定按捺不住去找他,一找便有可能暴露行踪,故而掐着时间导演了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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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冬祭不同,冬祭只需帝王一人或者代天子行事一人即可,而春祭是祭拜大地,地属坤,属阴,从道理上来说应是一国之母前来主持。但我母后去世的早,她去后父皇又未立新后,在我年长之前由太后主持,自我懂事后就由我接过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一站就是几个时辰,而且外出风险又高,可不吃力不讨好么!

不成想,到了今次,大晋建国以来雷打不动的规矩变了!!!硬是改成了由纪琛这个摄政王陪同皇太女一同前往祭祀,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馊主意!纪琛来就罢了,也不知怎地还拖上了我年迈的皇祖母,皇祖母一来又把无人照料的聪儿带上了。好了嘛,敢情这不是祭天,而是一家老小出来郊游了是吧?

可怜我躺在病床上的老父亲哟~~~

“姑娘,国师大人吩咐咱家将你带在这儿,”萧四人缘不错,这个小公公倒是和颜悦色很好说话,“你可要乖乖在这等着,这里头全是大人物,冲撞了一个,要诛九族的!!”

我诚惶诚恐地连连点头,心想,这些大人物里十个有九个是我亲戚,真要诛九族,那大晋就真完蛋了。

猥琐地躲在山竹丛间的阴暗小角落里,只见阔道两侧玄色幡旗迎风鼓鼓,每两旗间一个金甲□□的禁军士兵,好不威严肃穆。我这儿尚且属于地坛的边缘地带,不远不近正好可以目睹整个祭天典礼举行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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