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糖偶(13)

我看见了一人坐在梳妆台前,纤腰紧束,两袖上蟠龙飞天,正是在下……

那床上的特么是谁啊?

我扭头,发现自己笔挺地躺在床边上,像一具完美的尸体。

梳妆台前的“我”端然正坐,仿佛对镜顾盼,但仔细一看却发下烛火在风中跃跃跳动,垂腰的长发袖摆却是纹丝不动,俨然如木。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说大半夜一觉醒来发现另外一个自己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是不是能吓死偶了啊?

很快,我有点醒悟过来,那人极有可能是……纪糖,与我一模一样的纪糖。

这般想来,眼前怪诞的场景便有了解释。八成是这位天之骄子皇太女已遭不幸,死后发现从老山坳里平白无故冒出来的我占领了她的地盘,心生怨怼,故而在黑夜向我索命复仇。

都说太女纪糖是个睚眦必报、轻易不能得罪的主,这么推断下来我觉得煞是符合常理。

只是不知道,她一怨鬼能否neng死我这个木头“人”……

“欲买桂花同载酒……”处处诡谲的房中突然响起似有还无的低吟,我吓得手脚发麻,鼓足了勇气睁开一条缝看去,顿时魂飞魄散。方才还坐在镜前的人此刻俨然站在床前,那熟悉的一眼一眉,宛然入刻,仿佛是我自己在照镜子般,只是唇角眼畔全无生机神采,像一个栩栩如生的假人……

或者说,本来就不是真人……

极度惊惧之下我两眼一抹黑,晕厥了过去,陷入混沌的弥弥之际我似听到一道男声喟然感慨:“真是,像极了……”

“殿下醒醒,醒醒!再不起要迟了!”

前半夜惊悸,后半夜睡得酣甜,我醒得颇不甘愿,撑起沉石般的额头:“迟什么啊……”

“六王在外头等您多时啦!您莫非忘了,今儿是要启程去松山啦!”

哦对了……去松山,阿肆还在那等着我呢。

浑浑噩噩地爬起来,衣服套了一半,半昏半明的床幔间突然闪现进一个身影:“磨磨蹭蹭,你是木头做的吗!”

☆、第十章

巨大的冲击下我的第一反应是掩起衣襟,挡住自己白得和山寨陶瓷罐一样的肤色。

纪琛显然产生了误会,冷冷眼梢在我胸前一扫而过,乜然道:“平平如地,有何好挡?”

卧槽……我忍不住迅速低头瞟了两眼,就算是地,特么最起码也是个丘陵地貌好吗!

我的憋气模样取悦了纪琛,他上前两步随手拎起架上衣裳披在我身上,温言细语道:“糖儿莫忧,此时小小日后未必,平平茵原总会拔地而起。”

“……”我能当做听不懂你这满口的荤段子吗?

“噹。”江春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满面惊惶,我想他可能是被一大清早一对叔侄荤素不忌的对话所震慑住了,不仅是他,连我都觉得今早的纪琛吃错药了。顾虑着纪糖这个皇太女的名声,我想我需要做点解释,竭力作镇定状,淡淡道:“什么都没有发生,知道吗?”

江春噗咚跪下,头磕得和捣蒜一样,声音抖得不成调:“殿、殿下,奴才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我沉默了一下,觉着自己的表达方式可能有问题,换了更和蔼的口吻道:“春儿啊没啥,你出去吧。”

哪想江春吓得立时扑在地上,死活不起:“殿下饶命啊!饶命啊!!!!!”

大清早的,活脱脱把我这寝殿叫成了一个凶案现场,怪心累的……

我沉默,问纪琛:“我有那么凶吗?”

相信只有他能听到我刻意咬中的那个“我”字,纪琛幽幽道:“别怪他,上次你唤出奴才名儿时内廷一共仗杀了一十八人。”

“……”我忽然有点理解去刺杀纪糖那群人了,这姑娘从小练就的是“草菅人命”神功吧??

┉┉∞∞┉┉┉┉∞∞┉┉┉

鸡飞狗跳地好容易打理完,礼部那边催过第三遍,我终于被纪琛拖去了延英殿拜别皇帝与太后。圆圆的皇帝爹拉着我手不放,嚎啕大哭:“糖儿啊,路上苦父皇舍不得你啊。”

舍不得你去啊!我也学着他愁眉苦脸,试着说了句:“儿臣也舍不得父皇……”

皇帝瞬间收了眼泪,捧捧自己的肚子哼哼唧唧道:“年轻人嘛多爬爬山,出去见识见识我大晋风光自有裨益。路途遥远,糖儿你要注意安全哦~~~”

哦哦哦,哦你个大头鬼!

纪琛那边亦是被太后拉着说长念短,我分神偷听了一下,主体内容无非还是催着早日成家立业。唉,我这个皇叔啊~论相貌,虽有点不足之争症但皇家血脉自是昂藏七尺、金尊玉贵;论学识,年纪轻轻出任国子监祭酒,门客三千,他日必桃李满庭。

这么看,哪里都好。

就是,人有点儿变态。

听着听着就听到太后她老人家冷不丁地点了我名:“糖儿啊,你六叔身子单薄,天寒地冻的你可得多关照关照他啊。”

皇帝最不喜欢纪琛这货,一听太后这般关切立即小心眼儿了:“母后,糖儿贵为太女,一人之下万人,让她屈尊去照顾他人,不成体统吧?”

这话说得有点儿重了,里外人分得清楚,他是皇帝说话没顾忌,倒叫我听得有点犯尴尬。偷眼去瞄纪琛,他微微垂着眼,泻出一点眸色幽黑低敛,看不出是怒是悲。

太后娘娘一听便怒,重重拍了下膝头:“六王是我侄儿,是你的兄弟,更是糖儿的亲叔叔,这是他人吗!侄女照顾叔叔天经地义,正合人理伦常,哪里不体统了??哀家明白,你从来不喜欢六儿,没少在糖儿跟前撺掇,连累着他们叔侄之间都有不痛快了!”

不晓得为啥,这伦常二字陡然入了耳让我莫名想起晨起时在床阁间的那段对话,不知怎地就心虚了……我又偷眼去看看纪琛,一眼过去吓了一跳,那双方才还低敛的眸子精光乍现地撇来,瞧得我心头突地一晃一跳,那股子难受劲又冲上了心头。

好在只是短短一瞬,熬过去后胖乎乎的皇帝爹已被太后娘娘雷霆万钧地拿下,他耷拉着脑袋万分地违心道:“糖儿,你,你就好生照看着你六叔啊。”

突然我觉着自己是不是掉进坑里去了,再一看纪琛,见他薄薄唇角一线嘚瑟,登时牙痒痒的,果然是这货做得妖!

“阿爹、阿姐、皇奶奶……”一个泫然欲泣的声音响起在我们背后,“聪儿也想出去玩儿。”

我与纪琛:“……”

敢情着我这不是祭天,是拖家带口出去郊游是吧!!

┉┉∞∞┉┉┉┉∞∞┉┉┉

行程上多了一个皇子,虽令礼部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却不至于打乱总体章程,平平安安地换了车马上了路。来到帝都不久,此去一别当是再无归期,挑帘回首遥望碧瓦朱甍,飞桥金水的磅礴皇城我竟生了丝隐隐的伤感。

或许这是我住过的正儿八经的一个“家”,也头一次有了亲人。我曾想过上一世的自己究竟生在何方,家在何地,双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有兄弟姐妹。是贫穷,是富贵?是朱楼绣阁的世家小姐,还是垮蓝卖花的民家少女?

上一篇:君妻不可追 下一篇:后夺舍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