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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妻不可追(36)

留欢耷拉着脑袋,身影越缩越小。

“啊,那难道要我把她送进地府在忘川水里泡一泡?”忘川是世间最阴寒的地方,对阴性的妖族来说是最适宜不过的。

老头一挥筷子:“哪要这么麻烦,委羽山本就是极寒之地,找块地把她埋了就是了。以后让你这狐狸少带她白日乱跑,阴阳有序终归还是逆不得的。”

……

我踹了一脚小狐狸,示意它自作孽自自己收拾。

待那老头吞尽最后一口包子,抹了抹嘴,伸了个懒腰:“老朽的事也办到了,走喽走喽。”

“你……是专门来替我解围的?”我试探道。

“老朽是专门帮人来找人的。”他瞥了我一眼:“人也找到了,吃好睡好,身边男人也陪得好。他这心操得不值啊不值。”

那眼神让我很惶恐与委屈,因为我觉得大概那里面是一种名叫鄙视的情感。

老头背着手走入黑暗之中,声音遥遥传来:“明日委羽山开,你还是好好再睡一觉,省得你这副破身子骨连半山腰都爬不上。”

我握紧拳头,这这这,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第二十六章 容竹告白武罗心慌 第二日,委羽山山门大开,收徒之日。

“伤药带齐了吗?”

“嗯嗯!带了。”

“干粮呢?”

“嗯嗯!都在包袱里呢。”

“抬起头来看看我。”

“嗯嗯……啊?”我停下揪着包袱边儿懵懵抬起头,对上那双凝着盈然笑意的桃花眸,他叹了口气揉了揉我脑袋。

容竹伸手从我怀里拿过包袱摊开来,一一翻看了遍:“委羽山上虽是四季如春,但你体质偏寒,夜里睡觉时盖好被子别贪凉。还有山上阵法遍布且有禁地,没事不要乱跑惹人注目。虽说是去拜师修仙,但要切记着去打探你灵药的下落。”

他表现的太过从容,以至于让一直别扭的我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揉了揉鼻尖,这般扭捏不是青要山女大王的作风,我决定重整旗鼓。没准书生他只是惯用……嗯,比较特别方式来与人送行。我那联想一刹不住,就开始想象他与沈红衣告别时的情深意重。想了会子,我就觉得精神更加振奋,乃至于双拳握紧、双颊发红。

“阿罗,阿罗……若不是我知你素来有神游的毛病,我当真要以为自己是惹你真真切切的恼了。”他屈指敲了敲我的额头,说着又从袖里摸出那只造型别致的汤婆与一块木雕牌子来放入包袱:“还是随身带着汤婆为好,以备个万一。这是我帮你报名后取得的铭牌,你好生带着别丢了。”他停顿了一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脸上泛开一抹浅红:“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我被吓得跳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不,不好!”

他脸色暗了暗:“为何?阿罗难道是嫌弃我家世清贫,无以供你富贵吗?”

我将头使劲摇得和钟摆似的:“不不不!我怕你嫌弃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坦率道:“容竹,我一直未告诉你。我并非和你是同族,且我们族规甚严,是万不能与外族通婚的。而且,而且,我已嫁过人了。”又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补充了一句:“后来还被休了,可见我是与贤妻良母这种品质是无缘了。”

这话说完,心中一块莫名的石头落了下来。容竹很好,长相虽略显平淡了些,但人温柔又体贴,完全就是我曾经梦想的良人模样。可是,来句诗意惆怅点的,恨不相逢未嫁时啊。自与岁崇离缘后,我对男欢女爱之事就淡薄了许多,心下萧索之后是余空漠。都几万岁了,早过了烂漫天真的年纪了。此番若能回去,也该安分守己地好好修行以便日后承阿爹荒主位时熬得过天劫。

我以为这番牺牲了我清誉,日后再不能伪装待嫁女的说白能劝阻回了他的心思,岂料他握起我的手紧了紧:“阿罗,无妨,我并不在意。我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

他说得情真意切,我听得怅然无比。你是不在意,我阿爹、天规在意。古往今来,仙凡相恋者又何其多?下场又有哪一个是好的,轻则两界相隔永世不得相见,重则总有一方是灰飞烟灭的。如此又想起了芫芫一事,心下几分凄恻。

抽出手去,我低声道:“你还是仔细想个明白,你是必能得个佳偶良配的。莫要……让我再对你用忘生咒了。”

说罢,我慌慌张张地拾起包袱落荒而逃。情爱纠葛这回子事,我参悟了两百多年,始终未参悟透。若我胆怯也好,若我愚钝也好,这潭深水,我怎么也鼓不起力气去碰触了。

身后似是一声意味深长地笑语:“不论如何,你终会回来……”

老鼠念经,不听不听。

缘分若不合宜便是孽缘,既为孽缘又何必任由它生长开来呢?那晚我答应安南南后进屋时回头看了一眼,她一身彤衣像株艳丽的悬铃花久久地立在冷霜寡雪里,薄薄月色下的神情落寞又孤独。

她是个挺特别的魔族,虽然性格很古怪但性情与人很相似,我这样想到。不过或许,痴情这种病是不分缘由不分时间、不论地点、不挑种族发作的。

唉,佛理修为不够,只能勉强能说服自己,哪里渡得了别人。

至于容竹,踏出客栈门,低头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和他在一起很温暖,看见他都如沐春风般舒坦。但是,唉,算了。他那样的良家少年郎,我还是不要去糟践了,何况还是场注定无结果的糟践。无量天尊,我还是多念几遍清心咒吧。

脚下的力道一个没掌握住,用力一声猛,石子儿犹如道流星直奔前方一人的——臀部而去。许是因着拜师的事儿,那人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立刻跳起脚来。

“谁非礼我了!”公鸭子一样的嗓子竭力扯高,惹得众人纷纷注目。

我举去包袱遮住脸,移了移步子遮遮掩掩躲进人流里。待我看见他那张如丘壑般坎坷的老脸时,我只能感叹,这委羽山真是老少通吃啊。那大爷扭动着他粗壮的水桶腰,脸涨得通红,叉腰道:“别以为觊觎我的美色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人家芳龄二十四,虽然长得老但是人极妙。哼!”

……

确实是个妙极的人啊,太妙不可言了。和这妙人相比,我突然预感如此平凡的我被录取的可能性大幅度下降,实在太黯然失色了。

一场小闹剧后,街上的人流恢复了熙熙攘攘,往委羽山脚而去。我随着人流慢慢走着,不时还东张西望寻找一下我连夜奔出去埋尸体的宠物。它难道把自己随那小尸妖一起埋了吗?真令人感动。

二月二,龙抬头。北方之地并没有如酥春雨,却有漫天舞的细雪,恍若织就的白纱垂在委羽山上。青枝上压着沉雪,偶有鸟翼极轻极快地堪堪掠过,一缕银沙垂成了一条纤细白练,落在髻上耳侧,凉凉的,很醒神。

这样被碎琼乱玉簇拥着的委羽山看起来很是瑞气萦绕,有那么两分独立世外之境的孤冷之感。此地仙气确然十分充盈清洁,稍一运气,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涌入体内,这久违的莹润舒泰之感就让我有种泡温泉般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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