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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蛋(64)+番外

丰容越听容色越是肃穆,水令使朝他眨眨眼:“你说,天帝能不龙庭震怒么?即时就给裴倾治下的绛州发落了‘三年不雨’的惩戒,四海之内水泊湖海一律不得施雨相救。天帝的金口玉言,谁敢违背,当初泾河龙王就因擅自改了降雨的时辰点数触犯了天条,被推上了斩龙台。”水令使者用一种可惜的口吻道:“不过一条尚未登仙化龙的蛟龙也敢公然违抗天命,强行给绛州行雨。你想那天帝正在气头上,找不到人泄气,她自个儿不是送上门去的么?唉,好歹也有五千年的修为了。”

丰容正色道:“令使大人,所谓不知者无罪。淳和身为妖族,不知天命也在情理之中。”

“道长你莫说笑了。”水令使哈哈大笑:“你们不知情有可原,那条蛟龙离登仙为龙就差一步,怎么可能不知晓?”该说的话说完了,水令使搁下茶盏告辞:“如此一来,我也清楚了落雪缘故,也好回去禀告龙王,不敢久留。”

丰容揣着满腹沉甸甸的心思,起身相送:“劳烦水令使亲自跑这一趟,就是不知淳和她……”

“那条蛟龙?你们也不用去找啦,本使若没猜错,这场雪怕就是她上了剐龙台所落。剐龙台上一万零八刀,她离死也就不远了。”

一万零八刀,门外“不经意”路过的紫真茫然看着密云尚未散完的高高天穹。他不敢想象,如果顾云知道了那一朵朵雪花皆是由淳和身上片片龙鳞所化,会是个什么反应。现在的师父已经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若是……

送客出门的丰容折回来见到偷听的紫真毫不惊奇,淡淡道:“听到了,就该知道怎么做。你师父为找淳和已穷极心神术力,此刻再刺激他,有走火入魔之险。等过段时日再说吧。”

“是……”紫真低头,丰容重重叹下一口气,拂尘一扫步入玉清殿。

“为了个妖女寻死觅活,这种人真是琼云未来掌教?”玉睿自偏殿执卷走入,眼中有几分痛快。

丰容拈了上柱香,轻轻扇灭,插入香炉轻声道:“师兄,碧虚师兄不在你何必做出幸灾乐祸的样子来。”他冥神祷祝完,用拂尘扫去香案落下的浮灰:“都快上百年的师兄弟了,我还不知道师兄你是个面冷心热的吗。淳和那丫头是妖是人又如何,她对碧虚师兄是真心实意的就好。我们道门又不是佛门,须死守清规戒律。我与紫真所言并非夸大其词,碧虚师兄很少那么看重一个人,淳和出了事,于他而言不啻于你失去阿言的锥心之痛。”

没外人在场,丰容懒于再端什么高道的端方姿态,拂尘随意斜插在背后,并手盘腿在蒲团坐下打起坐来:“师兄好心,就不要去打扰碧虚师兄了。”

丰容甚少将话说得如此直白,玉睿脸上阴霾霾的,哼了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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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云山上风雪经年不化,紫真头一次觉得这些银装素裹刺眼的很。每看一眼,他就会想起那夜无根无尽的大雪,那些雪花是硬生生地用刀从那条蛟龙身上剐下来的,紫真不寒而栗。

那条蛟龙那样娇气怕苦,闯了再大的祸师父打都舍不得打一下,要是让师父晓得了,怕是心痛得要死。

“紫真,你真蠢!”

“小牛鼻子!老子不是怕你,老子是给顾云面子!”

嚣张是嚣张,以前紫真是巴不得她赶紧从师父面前消失,不要再玷污他仙风道骨的师父。现在他在心里念了无数便的无量福生,只盼水令使的话只是擅自猜度,当不得真。

可是真是假,一场大雪已验了个分明。

紫真停下无头绪的脚步,远远地望着偏峰一点,究竟要不要告诉师父呢?

……

小香闺里的摆设一如故时,青炉鼎里袅袅升着淳和喜爱的橘香,甜甜腻腻的,和她人一样。桌角孤零零地躺着一粒鲛珠,是她把玩时不小心漏下的。那日离去得匆忙,她摘下的芙蓉簪和香囊尚留在镜台上。顾云透着垂纱看去,镜前仿佛仍坐着那个拨弄头发的人,随时回身朝他嘟着嘴:“顾云~帮人家梳头啦~”

一个女孩子家,梳头都梳不好。顾云每次都会教她一遍,然而下一次她依然会撒娇道:“顾云,再帮人家梳一次头嘛。

“阿淳……”顾云念着她的名,刚要答个好,那个影子如梦境般破碎开,再定睛一看,镜台前唯有粉簪一对,香囊一个,哪有那个魂牵梦萦的人影?

顾云呼出一口冷气,疲伐地拭去额上涔涔汗水。如意印无用,他就用离魂之法寻觅四海八方,山河万里,一城一镇慢慢寻找。然而再深厚的修为也架不住这样的消耗,况且离魂之法对身体损伤太多,不过两日,顾云精神依然不济。

他不敢也不愿休息,他怕有一刻迟疑,他就会与淳和失之交臂。只要有一线可能,他都不会放弃。

但他太累了,累得无力支撑下一次离婚,于昏然间沉入梦境。

许是思念太甚,他梦见了淳和。一个他认识又陌生的淳和,没有华衣美饰,没有璎珞玉簪,模样还是个没张开的小小姑娘,麻布衣裳朴素得毫不起眼,但他莫名地认定那就是淳和。依然是那样爱哭,家人不知去了哪里留她一人坐在林间哇哇大哭。

她哭的气势磅礴,顾云看到旁边的野猪、野狼全被她吓跑得飞快,连滚带爬的,连头都不回。

“……”

她一个人哭了会,大概哭得没劲儿了慢慢收了声势,抹眼泪的时候从指缝里瞅见了顾云,趾高气扬地指着他道:“你!就是你!抱我起来!”

小时候就这么拽?顾云听到自己慢悠悠地回话:“我凭什么要抱你起来?”

淳和那时候智商就不太高,被他一问果然问住了,想了半天瘪嘴道:“我饿……”

“你家人呢?”深山老林里出现个小姑娘,聊斋呢!

狐狸的尾巴遮不住,小妖身上的妖气顾云看得一清二楚,瞧着豺狼虎豹对她畏惧的劲头怕还是个盘踞一方的大族后代。但哪个大妖怪的后裔,就打扮成个村姑样丢荒山野岭里?

“婆婆出门去了,阿晟说要给我找吃的,找了两天都没回来。我又不认得回家的路……”淳和哭哭啼啼地诉苦,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一脸渴求:“我饿……”她动动鼻子,嗅着空中气息,垂涎三尺:“你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还是个小路痴,顾云被她的目光看得受不了,将自己的干粮取出来给她:“吃吧。”

淳和是真饿得不行了,一把抓过来狼吞虎咽,满满一袋的麻饼被她风卷残云一扫而净。这点干粮根本不够长身体的她塞牙缝,在顾云震惊的眼神里她仍可怜巴巴地将他望着:“你身上是不是有宝贝?”

顾云不自觉地盖住腰间袋子里那块得来不易的青玉髓,那可是观里一个月的伙食。

淳和小狗一样嗅来嗅去,紧紧抱着他的腰,嘤嘤嘤哭:“我饿,我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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