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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欢(30)

麝香点头,拈起一瓜子,细细的白牙齿轻轻一嗑,从缝里把瓜子用齿尖轻轻夹出来,拿捏稳了,闭着眼睛送到五娘唇边。等了半天却不见五娘来接。麝香以为五娘戏耍自己,,眼睛就睁开了,恰好看见五娘含笑看着自己。

——你呀你呀,倒是个解语的人儿,可一次只吃一粒,怎么过瘾?

麝香会意,遂将那粒瓜子含了,又拈起一粒嗑起来,含着,再拈。如是者十余次,直到脸颊都微微鼓了起来,才收了手,向五娘抛了个媚眼,胳臂勾住五娘的颈背。五娘会意,也把脸凑了过去。四目微闭,两唇相接,浸润着唾液的瓜子仁就一一被麝香灵巧的舌头送到五娘的口腔里。五娘舒服地嗯了两声,搂着美人儿转到避人处。

芸香和蕙香并肩坐在回廊转角的美人靠上。蕙香远远看见对面五娘和麝香的缠绵亲吻,慌忙别过脸,不想恰对上芸香的目光,不由得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芸香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它了。

芸香的掌心里,蕙香的手微微痉挛。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蕙香的眼睛里含着泪。

蕙香静静倚靠在芸香的肩头,眼睛里恍如梦幻。

——你说,乘凤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芸香打破沉寂问。

蕙香低下了头:听我爹娘说,除了五娘,对别人都没笑脸,连对三娘也是。就是冷。

芸香沉默。

停了一会儿,蕙香说:还说她和五娘关系不一般……特别好,只和她,说话的腔调都软绵绵的。

芸香当然知道这“特别好”里的意思。家里的大小姐还没出阁,就竟然与父亲最小的姨娘有私,实在是骇人听闻,为伦常所不容。然而在这样一个家里住久了,芸香也渐渐习惯了忍耐,听见蕙香的话,也就继续一味沉默下去。

蕙香也不再说话,闭上眼睛,继续倚着芸香的香肩,丝毫不介意脖颈的酸痛。沉默中,美人靠上握着两只手渐渐变成了十指相扣。

——咦,这是……

蕙香抬起芸香的手腕。

……黑亮的念珠。两股杏黄流苏在西风里摇晃着。

——好漂亮,和姐姐的手腕真相称。哪里来的?

蕙香眼睛里闪过惊异之色。

芸香的目光躲闪起来。她想起早上五娘向自己提出的要求。分明拒绝了,但五娘还是将它强行套在自己腕上。

念珠仿佛镣铐,摘掉只是举手之劳,奈何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自己竟然就这样任它留着。

她想象着素未谋面的李家大小姐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自己下 体。

身体一颤。

凉。

比冰片薄荷丸更甚。

芸香眉心紧锁。

无路逃避。毕竟,从自己离开配鸾那里开始,“谢永言”就又一次被“芸香”取代了。

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

——芸香姐姐?是不是五娘对你……有心事要告诉我呀。

芸香回过神,看见蕙香正抱着自己的肩,凝望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风里来五娘的声音。

——喂!小心点!这床值钱着呐,这么大的床碰坏了,府里可没有第二张!听见没有?

五娘正指挥着一干人马抬着拆解下的床板往乘凤的旧屋里运。一块块上好紫檀,重若金石。床头雕镂出繁密的人物故事,与边角螺钿镶嵌八宝填的花鸟装饰,都在炫耀着它的惊世高价——想来只能是过去正室夫人的旧物。蕙香两眼望着那张大床的床板,向芸香道:听说那床有一丈见方呢,啧啧。

芸香看着那张被节节肢解的大床,没有接话。远处,喜鹊还在喳喳。五娘和麝香的笑声飘散在风中。

春凳上,一对玉足高高搁在五娘的肩头,一下又一下地痉挛着。

亲手将最后一颗念珠用染了鲜艳蔻丹的指尖顶进怀里少女的身体,五娘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笑道:今天只咱们三个人,千万别给五娘丢脸。

五娘换了一身齐楚的新衣,宝蓝缎面绣着鱼游春水,服帖帖,益发透得乳丰臀翘,风流袅娜,宛转多情。

芸香没有回答,只能仰在春凳上气喘吁吁。流苏换了更长的。几层厚厚裙子掀开,露出两条杏黄的尾巴来。

——五娘……

芸香恍惚地念叨。

五娘柳叶眉一动,俯身搂着芸香娇弱的身子不再言语。

一个时辰后的黄昏,乘凤终于驾到。

一辆油壁香车,奶妈抱着还在吃奶的荣哥儿,兼有大小丫鬟青壮男仆一干人等。

等乘凤在老爷灵前磕了头,夜幕降临,五娘在花园子里添酒回灯重开宴。

芸香,倒酒。芸香,弹琴。芸香,来,给大小姐搛个杏。

一层层裙子底下满胀的器官狠狠疼痛着,又被佛珠磨得汁水四溢。流苏滑过肌肤的微痒,让芸香几乎连盘子都端不稳。

叮叮当当。

交杯换盏的碰撞声里,芸香头晕目眩。身体的每一处都忽冷忽热,对衣料的细微摩擦也越来越敏感。但她仍然竭力地克制着不让自己突然失态。

不仅因为自己千疮百孔的自尊心,还因为乘凤的那张脸。

一看见乘凤那张脸,芸香就脊背发凉。

一张麻木无表情的脸。

因为养尊处优,加上刚生产过,脸盘与身体都微微发福,显得有些富态。一对细长眼睛里露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敌意。

白麻孝服,竹木簪子,居丧时的朴素衣装。同样衣裳,配鸾穿着让人觉得出尘脱俗,乘凤穿着只让人觉得寒气逼人,让人浑然想不到这两个女儿竟是一父所生。

每当乘凤的视线冷冰冰地扫向自己,芸香便不由得浑身一颤,为自己裙下的东西羞耻万分。

一股尴尬的气氛正渐渐酝酿着。

尴尬的气氛,五娘也渐渐感受到了。

捧起酒觞,五娘笑道:只喝酒有什么趣,五儿给大小姐敬个皮杯。

说着一仰脖,酒就含在了嘴里,坐在乘凤膝上,捧着乘凤的脸,低着头,凤眼一闭,嘴对嘴缓缓送过去。

滴酒不漏。

芸香握着酒壶忍痛站着,看着五娘的宝蓝缎子挨着大小姐的白丧服,只觉得分外刺眼。

敬毕,五娘舔了一回嘴唇。

五娘:有个笑话,不知道大小姐听过没有?

乘凤乜斜着眼睛看看五娘,似乎打起了一点兴趣。

五娘:有姑嫂两个,哥哥不在家,姑嫂两个就一道睡。嫂子想那哥哥,夜夜睡不着,又素来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不敢偷。这小姑是个解人,寻思着还是趁着夜深人静,掩了门放了帘,学着哥哥的模样在嫂嫂身上伏了一会儿。……

五娘低头一笑,手就勾上了乘凤的脖子,指尖在乘凤耳后轻轻蹭着,两眼含情。

乘凤的眉毛微微一动。

——那姑嫂两人倒也是无师自通,第一次就搞得火热,把那嫂子乐坏了。小姑道,得起它个名儿才好。

乘凤冷冷一笑:不就是磨镜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