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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瓶(46)

“怎么,难道程大夫也是浑身俗见么?”

洵美脸上带着大方的笑容。她如春藤一般的双臂自后面环住了三秀的腰肢,一只手正按在三秀的心口。洵美这样大胆热烈,让三秀一时间无所适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程笑卿苦笑道:“程某本来就是个俗人。陶小姐若真心喜爱她,也是你们的家事,程某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三秀实在不愿在这里呆下去,低声对洵美恳求道:“走罢。”

洵美却不肯就这样算了。她一扬头,道:“且慢。你只说对了一半。非但我真心喜爱她,她也是如此。”

程笑卿却仿佛没听见陶洵美的话一般。他又盯向了三秀躲闪的眼睛。“如此,真的好吗?”他问。

三秀没有回答。

程笑卿没再说什么,拾起掉在地上的几包药,掸一掸尘埃,静静从马边走过去了。等他走了以后,洵美才向着程笑卿的背影哂笑一番,向三秀道:“这人发什么痴。”

见三秀没说话,洵美又道:

“程笑卿这人,以前在我家对我殷勤,你那时也说他对我有意。这会却一直盯着你看。你瞧他震惊的样子。依我看,他心里最在乎的恐怕是你。”

听见洵美丝毫不明真相的话,三秀的心又是一痛。“陶小姐……”

“怎么忽然这么生分。是‘洵美’呀。”

“洵美,”三秀道,“没心情了,我们别出城了,回去吧。”

洵美答应了。她将马调了头,缓缓离了巷子。不想这一出来,又恰好遇见一队车子进城,洵美只好又移到了路边。她心里因为刚才的事情烦着,不免往那队车的方向随便望了两眼,没想到这些车上拉的又是一具具的棺材。

真是晦气!她低头想着。

下一个刹那,她又猛然回过头。

“老胡!”她向那车队的喊了一声。

一匹马停了下来,马上的老人回过头,满面泪水纵横。

“小姐……”那老人道,“二少爷,二少爷他……”

车队走远了。街道边上还是洵美和三秀两人乘着马。洵美方才的骄傲早已无影无踪,她低着头,额发遮住了眼睛。三秀也不知当说什么好,只能回头同情地望着她。

“三秀,”洵美无力地伏在三秀的背上,“你会骑马的,对吧。送我回去。”

“回哪里呢?”

“……回家。”洵美说。

三秀拉起缰绳,慢慢沿着路边往陶府的方向走着。

“三秀……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三秀不知当怎么回答,只能继续沉默着。洵美见她不回答,便什么都明白了。在她的背上发出一声叹息。虽然只是一声叹息,却不知藏了多少痛苦。

马蹄沉重地落在石板路上。三秀和洵美又是一路无言。到陶府的时候,天还没到正午,三秀却觉得几乎过了一百年。在路上,三秀想起了程笑卿最后的问话。现在她终于尝到了苦果。虽说她和洵美紧贴着,两人之间已经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了。这道鸿沟里有一个死者。对于这一点,三秀早就知道。只是那时她还是选择继续欺骗下去。现在,木已成舟。洵美越是沉默不语,三秀就觉得自己是陷洵美于不幸的最大的罪人。

陶府的门前已是一片白色。三秀刚扶着洵美下马来,陶府的人就拥上来牵走了马,又有几个人奔出来给洵美披上白麻衣服。不一会儿,洵美的父母也出来迎接自己失踪了三天两夜的女儿。没有一个人问洵美去了哪里,也没有一个人理睬三秀。

三秀知道不会有人理睬自己。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洵美。洵美也默默地任家里人手忙脚乱着,脸上没有泪水,只是低头沉默着。但三秀懂得她内心已经是悲哀之极。不一会儿陶府人就在催促洵美进去了。洵美忽然抬起头,和家人说有话要和三秀讲,让家人先回去。这时陶家的父母才看了三秀一眼,叮嘱两句,就回去了。洵美见家人走远了,走到三秀的身边,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张的宝钞。正是三千之数。三秀也不知她是何时取到这笔钱的。

此时的三秀说什么也不肯再接这钱了。洵美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她拉过三秀的衣领,将宝钞强行塞到了三秀的怀里。

“你这次的演技,从一开始就烂透了……我知道你急要钱用,虽不知是为了什么。让我再任性一次吧。”

洵美说着说着,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三秀还要说什么,她已经扭转身子,沿着门前的台阶逃走了,三秀到底还是没能追上。陶府的大门,就在三秀的面前缓缓阖上。西风卷着满地的枯叶,吹成大都城一片萧瑟。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很艰难。是不是该在首页标个虐文慎入呢。

另外,把BGM重新做了一下,找了个比较稳定的外链空间。还是黄雅诗的《悬浮》。希望各位喜欢。

☆、第 30 章

约定的日子,赵王府的大门紧闭。三秀和父亲雇了一辆车,又请了那天的讼师在身边做证人,在秋风里等待着。时不时有行人驻足看他们两眼,赵王府的大门却始终没有动静。三秀心中焦灼,不停地走来走去。讼师也已经坐立不安。饱经世事的父亲相比之下就镇静多了,独他一人站在那里观察着赵王府。

“来了。”父亲忽然说。三秀猛地集中了精神,往赵王府的大门望去。只见大门此时开了一条缝,两个人正架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往外走。不是瓶娘却又是谁!三秀见了,立刻就要冲过去,却被父亲拉住了。

“不要冲动。”父亲叮嘱道。三秀点点头,朝着他们喊瓶娘的名字。

听见三秀的呼唤,瓶娘抬起头来,吃力地向三秀的方向望去。

“三……秀……”

若不是父亲的叮嘱,三秀此时肯定已经杀进赵王府去。现在她和父亲跑了过去,接过瓶娘。就在瓶娘双脚沾地的一刹那,瓶娘不禁发出一声□。三秀这才低下头,看到了瓶娘双腿的异状——膝盖的那里正肿得有如平时两倍那么粗。

“好像断了……”瓶娘咬紧了牙,显然正经历着极大的痛楚。

这个混蛋……

三秀再也抑制不住了,她冲到那两个赵王府的人面前发出怒吼:

“不花那混蛋在哪里!让他出来!讼师就在这里,难道没有王法……”

她并没能说下去。后面的话,就这样噎在了她的喉咙里。

她抬头望望苍茫的天空,那么高,那么远。好像无论怎么喊,那声音也是到达不了天界。契约在王府的面前不过是一张白纸,瓶娘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奇迹。难道面对今天的结果,她反而应该感激上苍吗。

身边的父亲连连向三秀摇头,让她不要再争执。三秀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只好忍耐着愤怒的泪水,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那两个赵王府的人互相望望,叽里咕噜说着三秀听不懂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用磕磕巴巴的汉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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