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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个受(56)

“土蝼来了!”阳宸大喊。隔壁废墟上传来四蹄攒动的声响,整间书屋都摇晃起来。巫致就眼角余光瞄到羊腿样细长的腿,一闭眼就跳了下去。

隔壁尚食其大吼一声,又把土蝼拖了回去,赤金匕首反手一划,在皮毛上又划下一道血痕。来来回回这土蝼已经被划出七八十道,只是见血反而更凶,尚食其有些力不从心。土蝼虽然不能视物,但本性凶残,狭小的空间里他得靠着不停地奔跑躲闪才有可能躲过,一晚上累得够呛,与他缠斗越久,情势越是凶险。他原本打算用藤条把它缠在树上,现在藤条早已脱手,缠着那尾巴满地打转,他也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要再拉住藤条看来是不可能了。

“它杀不死的!”阳宸突然飞回来,绕着土蝼打转,吸引了它的目光,“用火!用火!”

尚食其乘机瘫在地板上,也不顾头顶就是只大怪物,一口气能踩出他的肠子:“歇一会儿!歇一会让……”

“起来混账!”

尚食其抹了把脸,一骨碌爬起来:“火术……最讨厌火术了!”伸手拧出一把火来,看准时机摁在它尾巴上。土蝼怒吼一声,尾巴一抽把他甩到隔壁墙上,壁虎一样趴着,茅草木头糊的墙立马呈现出蛛网般的裂缝。

“怎么不管用?”尚食其看着土蝼扑过来的架势,那尾巴上只有阵阵青烟,一边又手忙脚乱地躲闪起来。阳宸飞到树底:“西红,火!日宫的圣火!”

西红腾跃而起甩开赤炼,赤炼在空中翻滚了几下,准确地缠住了土蝼的尾巴,那火先是幽幽一点,然后立刻顺着脊背一路窜高烧着了那怪物,土蝼惨叫着在树屋里乱窜,树屋全被点上了火。它想要跳下河去,但是藤蔓这时候绕住了立柱,它一打转就缠得严严实实,竟是活生生连同树屋一同烧死了。

尚食其忙不迭地从上头爬下来,和阳宸一道灰头土脸,“好险……”

少年张弓射开几个僵尸,僵尸倒地,慢腾腾地拔掉箭枝,又扶着地僵硬地坐起来:“快去救人!还有活人!”这些僵尸都是他的族人,少年怎么也下不了狠手。

尚食其呆愣了一会儿,解开裤子口往外倒虫:“救什么人……都回来!回来!”

临河一边,虎视眈眈地围过三只土蝼。黑洞洞的雾气中,黑影绰约,不知还有多少在居高临下地破开地穴,吸取人脑。无头的僵尸与有头的僵尸无时不刻不在发出令人心怵的低吼,他们越跑越快,从相反的方向围拢,指甲在光影里飞快地变长。几个人左边是河,但要跳河还得先绕过土蝼;右边是森林,中间全是僵尸。背后的树屋越烧越旺,一大片树林都跟着着了。少年看着一片火海中的村落,忍不住大哭起来。

“怎么他妈的那么多……”

西红冷眼:“烧!”

对面的土蝼开始嘤嘤尖叫着猛冲过来。西红说得气势如虹,其实源魂早已枯竭,此时突然想起赤炼还没收回来,哎呀一声冲进树屋找法宝去了。留下所有人都瞬间傻了,看着越来越近的土蝼数它的胸毛。

“这可是要死了!”巫致呜呜呜呜地哭起来,把尸体颠了颠,跪伏在地,“这可真是要死了!”

那腥臭溢到鼻尖的时候,突然之间,所有的地蚓都纷纷扎进土里,土蝼顿步,不安地在空气中闻着气味,然后瑟缩着后退。僵尸飞快地窜上了树,白雾散开,一束阳光照进一片火海里。

阳宸低头看着月祁。他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

“肉。”他看到土蝼的一瞬间,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一刻钟后。

尚食其悲哀又机械地拉着一根藤蔓。那藤蔓连接着一个齿轮,通过各种他难以理解的转化把他的拉力转化成了能让木棍旋转的动力,木棍足有丈长,小臂粗细,串着一直土蝼。

篝火点得很旺,土蝼身上的人脂人膏都化作了热油,滴滴答答像小雨一样落在火堆里,腾起一股又一股热腾腾的火焰。一行人专注地盯着火焰,思考着方才被月祁一击必杀的几个黑袍者。死后恶臭的黑烟预示着,他们已经正面与鬼族对上了。

“他们用土蝼把人变作可以驱使的僵尸;用白雾避免阳光;还用‘钦原’这种蜂传播疫病。”阳宸总结了一下,打破了沉默。“有什么对策么?”

月祁皱眉:“吃饭的时候不要讲不雅的事。”说完,拿着一柄精致的小刀割了点小腿肉,细嚼慢咽起来。

“好。”他言简意赅。

西红大舒一口气,高高兴兴跟着他吃起来。其他人只是呆呆地看着。尚食其还在十五步外拉绳索。而小少年还在一边哭一边挨家挨户地找幸存者。

“他是谁?”月祁好奇。

巫致谄媚笑道:“这是我们村的……”说完提留着裤子跑过去,想提点提点他别露馅,小少年却不等他说话就扭头,阴冷地望着他。他的眼睛很黑,看上去像是两口井。

“你们杀了我父亲是么?”少年问。

巫致一愣。他从小不太习惯撒谎,因为他哥哥太聪明了,而且他撒谎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昨天我见到我父亲了,他没有头。隔着十五步他想要杀我,是你们干的么?”少年问。

巫致红了脸,低了头,结果瞄到了少年握着的刀。他立马认识到外头的世界很危险,勉强把自己的神情调整到最无耻最下流最恶劣的一面:“你的族人是为了上神而牺牲的……这本来就该是莫大的荣幸!若是你敢把我的身份透露给他们……”他作势在空气中画下了符文,符文发光,解离,落地,“我不会放过你的!”

42、出山

少年愤恨地咬着牙。他的怒意寒冷,安静,却炽烈,巫致强忍着才没有给他吓得屁滚尿流。他实在当不了一个正宗的坏人,这太为难了他了。作为凡间界的正神,他不禁是怕一个小小的凡人,他还怕到了神魂离体、出离恐惧的境地,真是匪夷所思。巫致他还就是这么没用。等他回过神,已经在篝火旁瑟瑟发抖,他很怀疑自己走回来的姿势是不是不太够爷们。

不久小少年也回来了,身后一个活人也没有。西红问他怎么样,他只是摇摇头。这样有阳光,大多数人都不在家中——僵尸是畏光的。他们留下了干涸的血痕,少年没去找。反正他们也不再会认识自己了。

另外一些则是死了。被叫“钦原”的蜂蜇了人之后,命运大概与树差不多,再有智慧的长老也束手无策。他也死在这种能传染的疫病中。整个少典村,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了。少年在树屋的废墟中找到了一把猎弓,一柄匕首,又带着喜欢的女孩子送的兽牙项链,安安静静地回到人群中,跟着割了一块肉大快朵颐起来。

月祁时不时看着他。

吃完之后众人打算乘着月祁精神头尚好往东走。开路的尚食其与巫致并肩,突然笑起来。

“你说你们村就剩下你和他两人了,其他都死光了……”他腆笑着,“你们倒还吵起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