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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个受(39)

“地脉算错了!”胖巫人把羊皮纸攥出了汗。“劼殿下想挡的东西,也许不在阵中……”

“那会在哪里?”瘦巫人求贤若渴。

话音刚落,他们五丈开外的湖面中央,慢慢腾起了一朵又一朵黑色的泡沫……

午时三刻。

正跑到半山腰的巫致听到背后一声轰鸣,地动山摇,差点失足摔倒。从他的角度,繁茂的树林遮挡了天磨湖,但那血泉涌上三丈之高,凡是飞溅上了的树木都迅速枯萎凋落。只一呼吸间,脚下山坡上的新绿立刻就被一种秾酽的黑色代替,他听到了胖子瘦子垂死的喊叫,吓得脚下一滑,更是没命地往前赶……

“没拦住,”他想,“出来了!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28、弃尸

月祁、尚食其还有西红三人在树丛里吐了老半天才缓过神来。阳宸一直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一会儿拉拉这个,一会儿弄弄那个:“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唯一对他有反应的就是尚食其,他转过身苦涩一笑,喷了他一身秽物。

阳宸晦气,闷坐在一截被撞翻的枯树桩上,看着不远处庚云号的残骸。庚云号基本上已经没了当初威风凛凛的模样——不,它连模样都没了,就是一堆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废铜烂木头,唯一能标志着它飞梭身份的,就是那一大截龙骨和倒掉的主桅杆,他英俊的身体就被压在底下,跟庚云号一样,连模样都没有了,血迹发黑。

他们确确实实是摔下来的。飞梭行到半路就耗光了上清气,幸亏尚有半片风翼可以滑翔,幸亏这里草木繁多,树枝刮擦减缓了冲势,幸亏月祁张开结界尚食其努力御风,否则他们现下全是齑粉。

光看这一路来撞掉的山头和着火折断的林木,就知道当时有多危急……

最后冲撞的那一刹那,四人顺利跳出飞梭,只剩下阳宸的尸体在其中不得好死。

月祁缓过神来,四下打量:“这是哪儿?”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树,看得眼睛都花了。

尚食其道了句不知道:“深山老林的……没来过。”

月祁威胁:“快带我们出去。”

尚食其忙比了个停:“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问问,我问问……”说着把耳朵贴在一旁的树干上。

过了一会儿,他愁眉苦脸地站起身来。

“怎么样?”月祁拿下巴颏点了点那树木,“它说什么来着?”

“它说它吓得叶子都他妈掉光了!”尚食其羞愤,话只说了一半。

妖人生活在古老的森林中,与万物之灵都能打交道,要与颗树说话,并不太难,更何况他平生所长就是木术。

但是……

他根本想不到那树胆敢骂他!

那树反正已经掉光了叶子,一不做二不休,严厉地斥责他这种蔑视生灵的开飞梭方式,又严肃地代表榆次山东边山脉十二个小山头的所有柏树、毛松、山毛榉提出赔偿,要求他把那艘飞梭烧了以泄心头之恨。

“最好把你吐的东西也掩好!”树抖抖枝条,“太恶心了!太不讲卫生了!虽然可以保养我等源魂,但是……味儿实在太大了!还是埋进土里我等眼不见为净,慢慢消化为好。你把这里打扫干净,我便告诉你这里是何处,有何山有何道。”

尚食其难过非常。想他一介青年才俊,被神使随意驱使也就罢了,连棵树都拿不下……面对着月祁凌厉的眼光,勉强打了个哈哈:“木头都笨,它又动不了,虚长这么多岁数活人都没见过几个,自然不知道这里是何处。等会捉个活物问问。”

月祁心想:不知这地上的活物是怎么个光景?内敛持重地点点头,整了整破破烂烂的衣物往阳宸身边走去。阳宸听到他的脚步声,默默把头扭到一边,作心痛垂泪状。

月祁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刚想提议把他的尸身挖出来,一看那变形的四肢,一闻到那淡淡腐臭的味道,到嘴边的话就转了个弯:“都已经不英俊了,索性就丢了吧。”

阳宸整个人都转了过去,屁股朝他。

月祁心烦地搔了搔他的长尾巴,把西红叫来:“我把主杆抬起,你想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西红道:“这还要?都不能看了。”

阳宸瞥她一眼,小姑娘立时闭嘴,乖乖检查。

当时庚云号撞在主峰峭壁上,一掉下来刚好落进这片高岗湿地,现下正压着一条三尺宽的小溪流,半个飞梭已经陷进了松软的黑土里。阳宸被完全变形的主舱压在底下,上头还有主桅,底下流水潺潺,不停地冲刷着尸体的黑发,形容非常凄惨。

西红也不避讳地脱掉鞋袜,赤脚踩在因为夜雨而变得澎湃起来的山溪里,顺道腾起两股赤炼。月祁已经翻上了飞梭,把零零碎碎看也不看地往下丢,有些卡着的巨大赤金板,他随便一掰能整个撕下来,咣当扔在地上,看得众人心惊肉跳。但是破损的船舱处处都是尖锐的棱角,不一会儿,月祁手心里都是血条子,阳宸扑翅飞到残骸上蹲着,歪着脑袋看着那双手:“我给你吹吹吧……”

月祁道了句走开,语气里的冷淡让小鸟有点伤心。月祁随手抄起顾自发呆的阳宸丢到底下,然后一把抱住了硕大的桅杆,整个地抬了起来。尸体一松,半身漂浮在水面上。

西红用赤炼卷住他,使劲地往前拖。拖到一半拖不动了,抹了把汗:“卡住了。他的腿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轰隆一声,月祁抬手把沉重的主桅一丢,又翻下到更深的罅隙里去,不一会儿举着一片血淋淋的赤金板出来:“可以了!”

西红眼角微挑。云中族飞梭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度,赤金板都做得很薄,切口若是弄得不好,是可以做凶器的。

等阳宸整个呈现在她眼前的时候,恰恰应验了她的想法——左腿膝盖处被赤金板横插了一把,骨头经络都漏出来了。她拎起那头毛躁的头发一瞧,底下的猪头脸被水泡的发白,赶紧把他重新按倒,不让一旁欢欣雀跃的阳宸看到。

正这时候,尚食其跑出来招手:“快!快!有人来了!”

“人?”月祁拍拍手,站在废墟上一片不解,“躲什么?”

尚食其有苦不敢言:现在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万一撞见巫族人怎么办?退一万步讲,妖人也是领地意识很强的种族,不是同一族私自入境,也会被认为是挑衅。此时赶紧冲上去把他带回来,在东边地势略低处躲着,西红不久也赤脚抱着阳宸过来躲好。

西边的树林悉悉索索的,不久冒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头来,挎着个斜包跑得气喘吁吁,时不时转过身去张望:“骇死我了……骇死我了……唉呀妈呀!”那人一转身望见飞梭的残骸,吓得屁滚尿流,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退了几步,“骇死我了!”

尚食其扑哧笑出声来:“这傻龟儿子哈哈哈怎么傻成这样……”其他三人面露不解地望着他。尚食其对上那三双正儿八经的眼神,赶紧清了清嗓继续严肃地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