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师徒戒断症候群(56)

“师兄?你干什么去?”

陌上青似乎是突然之间,没什么预示就快步离去,花事隐快走几步跟上拉住他。其实这样的事,偶尔都会发生的。

“你不会又看见什么吧?”

陌上青停下来,不曾应。方才似乎见到的人已经不见,而他甚至从未确定,自己究竟见到了没有。

“好了吧师兄,这不是没人么——如果小镯或者……会是这么容易给你见到的么?”

花事隐就这样,从不确定地答复小镯活着。却又时常在提醒……小镯若是那么容易给他见到的,他要拿什么来约束陌上青?

反正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在他宣布小镯已死后就变了样,他迟早也是要离开纯阳了,即使露出了本来面目又如何呢。

花事隐的变脸,真的让陌上青无法看透。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师兄还是不知道的好。”

陌上青沉默片刻,却突然再次往先前的方向寻去——他不再听花事隐的妖言,不论是与不是,他自己去看个明白。

小镯一路跑,半边身体却渐渐沉重。

她一次也没有回头,多一眼都不敢去看。可是扩散的麻木让视线变得模糊,只有胸腔的疼痛如此分明——她唯一的念头只是不能在没人的地方倒下,只能凭着对声音的感觉闷头往前冲——

“哎哎!”

“哎呀——”

“公子——”

“快拦住她……”

她不知道自己闷头冲到了哪里,场面似乎一时混乱,只听得都是女声,随即便连听觉也好像麻木掉,身体僵硬得无法控制,直直倒下去。

意识似乎一直在飘飘忽忽,不曾失去,只是如同被闷在黑暗里一般丧失了五感,身体无法接受到外界的信息。于是胸腔里的疼痛格外鲜明,她不懂,既然麻木了身体为什么不能连心口的疼也麻木掉。或者那其实与身体无干,疼的只是心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才一点点恢复,先是听觉,知觉,最后才是视觉——当她能够起身时,入眼却是轻纱软帐,绛红的帐幔映着水色,秀丽美好得如同一个方外之地。

只是这种颜色和风格却是眼熟……

最眼熟的,是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不是秀坊姑娘们的衣服吗?

“姑娘醒了?”一个七秀女子端着粥水婀娜走近,“你可真会倒,一头就往公子轿辇上扎,如果不是大夫说你中了毒,真的要怀疑你是故意的了。”

小镯黑线一下,故意干啥——给七秀公子投怀送抱咩?

她看向自己的手臂,那里还裹着纱布,依然木木的感觉不到疼痛。

“别担心,你身上的毒虽清了,但伤口比较严重,怕是还要麻几日。不过这也正好,不然会很疼的。来,把粥喝了。你是大漠来的?我说的话都听得懂?”

小镯颔首接过粥,“谢谢,我听得懂……”

“咦,公子猜错了嘛,你的口音——不是大漠人嘛。”

小镯喝了两口粥客气地解释道,“我是大漠来的——虽然生在这边,不过刚从大漠回来。”

“是吧——我至少猜对一半。你们还不信呢。”

走来的那人正是曾经在藏剑山庄见过的七秀公子,他与当日丝毫未变,因在坊内着装不那么正式,松松披一件绛红长衫,领口微敞,被金色琳琅饰品半遮。依然的入眼夺目。

她还记得初见到七秀公子时的惊艳,如今人还是那个人,她却无心欣赏了。

她忙起来谢道,“谢七秀公子相救。”

“不妨。我也不是想救你才救的,你一头扎进我轿辇里人事不省,我总不能把你丢在街上。”

“公子,来了就是客,你说的什么话……”他身后的女孩子喏喏着,却不断看小镯,七秀公子侧目看了她一眼,“怎么人家自己都说了,你还不信?”

“可是,她真的很像啊……虽然,是有很多地方不同,可就是跟花道长的师侄很像,真的,我在藏剑山庄见过的。”

小镯心里咯噔一声,心脏跳漏了一拍,又狠狠落下。

——她是那时的秀秀。为了搜寻她而假装失踪的秀秀!

小镯微微僵硬,却转念,她记得自己也未必就能够确认,就算当真认出,既然她是花师叔的相识,那就算要说也只是告诉花师叔,不会告诉师父……

她想着的功夫,秀秀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观点,“我认错人了嘛……”

小镯反而囧了,她的变化,果真有这么大……她身上穿着七秀的衣服,却不若其他姑娘那般肤如凝脂,七秀精致的衣衫饰物反而显得她的皮肤又黑又粗糙。

“请问我的衣服……”

“那衣服已经破了又沾了血,还留着做什么?已经让人扔了,你身上的东西都在这里——”

“不是……”

七秀公子微微一笑,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扇子一勾挑起她的下巴,“放心,微黑美人也别有风情。”

“——”

“——公子,你不要对客人做出这种举动!”

秀秀也笑嘻嘻地过来拉住她的手,“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镯。”

“诶??”秀秀居然还很惊奇,“藏剑那位姑娘也叫小卓哎!你们还长那么像,是不是失散的姐妹啊?”吧啦吧啦……

小镯囧了,她都没瞒着了……就连旁边的两人似乎都听出了端倪,一脸无奈。

“小镯姑娘怎么会中毒的?”

“这……大概只是图财吧……”他们虽救了她,她本不该瞒,可如今六大门派中哪几个有人通金,是谁通金都还没有错查出来,她怎么能随便说出来打草惊蛇。

她只担心,自己是从龙门大漠来的这件事本身,就已经会让一些人有了警惕。

七秀女子问道,“一个姑娘独自在外的确是很不安全的,你可有同伴同行吗?我们可以替你去通知。”

小镯想点头,却又摇了头,心下有些茫然。如今陌上青和花事隐就在扬州……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让扬刀一起来。

“那你可要在秀坊里养好了身体再走——除了毒伤可还有哪里不适?你的心口好些了吗?”

“心口?”小镯微怔,女子道,“是啊,你倒在公子轿辇里的时候一直就抓着心口,看起来挺严重的样子,大夫没看出什么问题,你自己知道吗?”

小镯不自觉的摸上心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些许感觉,钝钝的,有着窒息一样的疼。

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迟钝。

她以为,在大漠过得平静,回来就能够面对。可是为什么看见了师父,心口却这么疼。连全身的关节都仿佛在隐隐作疼——她的整个身体记住了思过崖的冰雪,可是心里却只记住了一个人。

“小镯姑娘?用不用找大夫来再给你看看……”

“不用……我没关系。”

无论陌上青的事她放得下与否,现在最重要的只有一件——她得联系上师叔。

秀坊留了她住下,这对于小镯来说倒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