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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千年之花散里(38)

然而在她和惊涛杀出几丈开外,惊涛的脸色终于渐渐苍白,额上浮出汗水,眼神涣散——漫天的血腥,浓烈得催人欲吐……

“惊涛!!”

“我没事……”他知道,必须压住这种感觉……要离开这儿,他必须杀人,必须要见惯这血腥……可是他的掌心却汗湿一片渐渐脱力,几乎连剑也要握不住……

几道飞箭向他直射而来,他竟毫无知觉,羽君惊叫一声“惊涛!!”飞身上前挡在他的前方,挥剑隔开一支箭,然而另一支却直直没入她的胸口……

一团殷红如火在她的胸口扩散,绽放在素白的绡缎上,怵目惊心……

第36章 对朱颜1

他的眼中,看着那道清冷而绝美的身影坠落,如一朵白莲,霎时染作鲜红。

他仿佛看到那一日,羽君素白的身影挡在沈苍澜身前,生生挨下挫筋断脉的一掌……那一日,羽君同样这般坠落,宛若凋零。

只是,今日被用性命保护的,不是沈苍澜,而是沈惊涛——

——“湘无双!!”他冲上前抱住她坠落的身躯,那团殷红迅速在胸口扩散,在素白衣衫上美艳得让人恐慌。他从没有如这一刻般感受到对血的恐惧,唯恐它就此流逝将生命也从湘无双的身体中带走,可是,他全然感觉不到催人欲吐的血腥。

“湘无双!!”

他双目赤红,闪出愤恨的光芒——为什么会是如此……如果现在的自己不是这么没用……手紧紧的重握起剑,他愤怒的环视四周,缓缓放下羽君的手却是轻柔,站起身,蓦然杀入人群中,剑光凛冽,犹如修罗。

*

怀南一带的冬日算得上和暖,只是清晨依旧有些凉气,草木上都打着一层霜,茫茫的一片白,化开的时候湿漉漉的清冷。

每到清晨的时候婉转清脆的歌声便会传来,如今小玉川儿手中无琴,却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发挥。他其实不喜欢唱歌的,那些不过是硬性训练出来的技艺,只用来伪装,丝毫不参杂爱好。但是他每日醒得比鸡早,得天独厚的嗓音更是比公鸡打鸣好听得多,都只是因为姑娘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无聊得久了,变着发儿开始折腾这些人。

就因为姑娘嫌公鸡太吵,就让沈惊涛去隔壁把公鸡买了下来,当日便炖了汤。没了公鸡打鸣,姑娘不睡到晌午醒不过来,于是突发奇想打发他每天天不亮就得穿戴整齐在院子里唱歌,代替公鸡叫她起床。

小玉川初听到她这个决定的时候闷了半晌,一句话也不吭,半天没有领命。但是第二天一早,他就乖乖出现在院子里开始唱歌。

——真是个听话的手下。羽君听着窗外歌声,心情大好,如此评论。

门吱呀一声打开,沈惊涛推门进来,端着两碗刚熬好的药。羽君半倚在床头,淡淡含笑,道一声:“辛苦了。”

沈惊涛在床边坐下来,两碗药,一碗给她,一碗是自己的。两个人就捧着碗,默默地喝,谁也不说话。一个不知道该说什么,另一个就喜欢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倒是宁静。

沈惊涛本人也算伤患一个,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用白白的纱布缠了,看起来也蛮惨不忍睹的模样。只是如今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在,他这个伤患就不得不担负起照顾伤得最严重的羽君的责任,至于得架着拐杖吊着胳膊去院子里唱歌的小玉川,他照顾好自己就成了。

羽君就这么笑眼儿弯弯的看着惊涛照顾她,笑得他莫名其妙,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她这个重伤患,看起来倒比他们两个的精神还要好。

那一日的浴血和危险好似都不是真实的,纵然三个人都带着伤死里逃生,却意外的得到这短暂的宁静悠闲,悠闲得让人有着会永远持续下去的错觉。

人一旦清闲下来,羽君的本性便蠢蠢欲动,懒洋洋得表现出来。难得清闲么……更何况,其实,她不痛的。

那胸口一箭,正中往日要了湘无双性命的旧伤,但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箭入皮肉的感觉如此清晰,让她知道这个身子的触感没有问题,可是那伤口却再不似过去揪扯撕裂的疼痛。莫不是这伤只会因为沈惊涛而痛,如今,惊涛就在身边。

她喝完了药,却不急着把碗给他,免得他又收了碗就走。惊涛好像总是不太习惯与她单独相处,就连喝药也是羽君赖着他不留下就不肯喝,才让他慢慢习惯两人一起喝药。这反倒让羽君不习惯,她认识惊涛这么多年,打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看着惊涛在她眼前搞矜持,怎么看都觉得矫情。

她手里握着碗,拿眼打量着他——虽然气色因为受伤而欠佳,却比之前好得多了,总算整个人打理得干净清爽许多,不再像个流浪汉。好像美玉洗去纤尘,依然夺目。

“惊涛,你是不是还讨厌[我]啊?”

惊涛一怔,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怎会……”

“那你还总躲着我?嗳,你当初……为什么讨厌[我]?”

惊涛缓缓摇头,为何讨厌她……相处这些时日,如今自己也想不明白了。他似乎淡淡望着前方,视线却不知落在何处,“或许我并不曾讨厌你……只是在厌恶从你身上看到的自己。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变得麻木,就连林菱儿死的时候……她曾经很用心的照顾过我,可是,她被你杀的时候,我真的感觉不到伤心……每一个在我面前死去的人,都让我感觉不到心理的一丝波动……我没有办法在乎任何人,别人的关心和好意对我来说如同无物。我还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最后连人性也没有……”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羽君,“那时候我想到你……杀人对你来说意味什么?你杀死那些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也是活着的?如此的草菅人命……你的血,是不是冷的,用那么多人滚热的血也没办法让你动容?”

羽君稍稍移开视线,那些明明不是她所为,可是这般听起来,好像也是自己的错一般。“我说过,关于这个……我不道歉。”

“我知道……我只是,很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和你一样……可是,那样麻木不仁的自己,和那时候的你又有什么区别,我有什么资格说你……”

“惊涛,”羽君伸手拉住他的手,惊涛似乎微微一动,最终没有抽出,“我们忘记那些好不好?你不是那样的,如果你只是麻木不仁的人,在客栈里的时候怎么会救我?你连一个你一点好感都没有的人都肯救,怎么能那样说自己?我们是一路走过来的,我知道你……你只是累了,只是一时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会好的……你看,我现在在这里,我好好的活着,都是因为你帮过我。嗯~?”

那尾音的一声“嗯~?”是羽君习惯的语气,微微的挑着,似是询问,却在隐隐之间便已经引导你,让你无法反驳。

惊涛看着眼前这张静若雪,冷若霜,却又和煦如春的脸,竟有些分不清她是谁……这些日子他所见的,真的是那个冷血无情的湘无双?这眉这唇,都是另一个人的,只有一双眼睛,分明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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