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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千年之花散里(29)

尤其是一个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柔弱女子。

当然,如果醒来的时候见不到阿舟,她同样会害怕,所以,阿舟就站在她醒来第二眼能看到的地方好了。

她倒是没来得及跟阿舟谈,门外先有人开了口。

“湘姑娘可起来了?”

这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真不知道讲究。

阿舟不答话,羽君只好自己应道:“有事么?”

“大哥吩咐给湘姑娘拿套衣裳,这个……”话说了一半那汉子大约自己也觉得不太好,衣裳在他手上,他不好进屋,那姑娘不好出来,怎么拿?就说大哥不该叫他来送……

羽君看看自己身上的亵衣,看看那件昨日被血水泡得斑驳潮湿的衣裙,只好把目光投向阿舟。

阿舟收到,迈步走向门边,他的手碰都没碰门边儿,门呼啦一声打开,门外的人猛地一见黑漆漆一个高瘦人影,吓得退了一步——

这个人——这个人几时进了房间的!?

他明明被安排在别处,昨夜里整晚都有人盯着这屋子,这人怎么进来的!?

那人还愣着,阿舟已经伸手从他手中拿过衣服,也不说话,只点点头表示谢过,回身,门又呼啦一声关闭。

这回那人可是看得清楚,阿舟转身时两手没去关门,那门就自己关了。

他想起昨个船上人说的话,打了个寒颤,急忙去向大哥回命。

羽君从阿舟那儿接过衣服,谢过了,等阿舟走开两步转了身去就开始穿衣服。身上仍旧有些乏而无力,想来如今虽然一路往南走气候暖些,毕竟还是冬天,跳进水里冻那么一下,也不知有没有着凉。

穿好了身上的衣服,见还剩下了一条头巾和叮叮当当的饰物。这船上似乎大半是絤罗人,也有些当地的多为底下人。这服饰自然也是絤罗的,记得以前常听沈二伯讲些各地见闻,也对絤罗女子的服饰很感兴趣,长长的头巾缀着叮当的薄薄银片,腰上有精致的流苏,一直想让沈二伯出门时带一套回来。只是没想到倒在今日这种情景下穿上了这身衣服。

虽然无心打扮,也知道现如今她是不得不装腔作势的,便一件件挂在了身上。

紫色的衣衫,银色的流苏,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跟紫色很有缘分……

衣服上依稀有着女子的香味,香气奔放而直接,想来这衣服的主人,是个颇为爽朗的女子。

衣服才刚穿好敲门声又响,依然是方才那男人,这次没等羽君回答就直接道:“湘姑娘,大哥想请你过去一道用餐。”

羽君的眉毛挑了挑,难道她在这里还要负责陪吃饭?考虑了一下是否有这个必要以及自身形势,回道:“知道了。”

谁让她寄人篱下,尤其,还是寄水匪篱下。

没错,湘无双就在这艘船上,这是沈惊涛打死也想不到的。

纱罗那两个“不知道”让他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这个可能,但是,纱罗只说她“没注意过”。通常当她的眼睛盯上一个事物的时候,她是看不到其他东西的。而现在她的眼里装了沈惊涛,谁管船上多没多一个外人,尤其是女人。

*

船上多了一个女人,并不稀奇。

稀奇的却是这个女人的身份。

不知情的兄弟,所知道的就是:弟兄们劫了一票肥的,心情正爽,寻个小渔船找找乐子,撞翻了船竟发现这么个大美人,理所当然的捞了上来。

但是,这个女人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若是寻常劫上船的女子,为何无人敢碰,还被大哥当了贵客菩萨一般供起来?

于是,当日在场的人,又有了另一种说法:那女人不是被捞上船,而是自己上了船的。

那日小船被撞翻之前众人眼见着一男一女并一小孩跳下了船,最后是划船的老人。然而当船驶向他们,那一男一女被水流卷下去之后,水底竟然升起一大片阴影,阴涔涔的冒着寒气,转眼一股水柱涌起,一道黑影托着那美貌姑娘,竟然托出水面鬼魅般跃到了船上。当下船上的絤罗人便颇为畏惧,恭恭敬敬的恭下了身去。

羽君被奉为上宾之后才知道,船上的人是把阿舟当成了“满巫”。满地的巫师长久以来都是蛮夷地区即敬畏又恐怖的存在,而在絤罗,则有少数满地迁徙而来的巫师,当地人称其“满巫”。长久的融合,使絤罗人对于满巫有着特别的敬畏。

阿舟的诡异和神秘使船上的人将他当作满巫,而他对于羽君保护的态度又有着羽君仿佛是他的主人一般,足够羽君在这些人的敬畏和怀疑之间把握着自己的态度,作威作福。

她懂得该如何故作姿态,摆高自己的身价以壮声势,好让自己在这如履薄冰步步危险的境地中继续走下去。

一路走过,船上的絤罗人看到她无一不是稍稍低下头,却用眼角疑虑的偷偷瞥着。羽君很确信如果没有阿舟站在身后,他们的目光会更加放肆。无论如何表面上他们的态度还是恭敬的,只有一人。

那个被叫做大哥的男人,安然坐在桌旁等着羽君到来,絤罗装扮,微敞的衣领里能够看到胸前道道疤痕,他的脸上虽然在笑,目光却好似一只潜伏的野兽,不知何时会露了本性出来。

“湘姑娘。”他略一点头,目光在羽君身上流转,带了一分惊叹几分估量。“看来这衣服的颜色不太适合姑娘,如今行在水上毕竟不那么方便,还请姑娘将就一时。”

“哪里。”羽君一张脸笑得优雅从容绝代风华,一个字:装。“无双寄宿贵船已是叨扰,哪里谈得上将就不将就。”在那个大哥的招呼下她仪态万千的往那里一坐,衬上身后静静站立让人不容忽视的阿舟,怎么看都是一个深藏不漏。

第27章 莫思量9

他们两人在同一艘船上,却是另一种咫尺天涯,相隔不过一条过道,一层船板,却不曾相见。

一个,被个豪爽莫名的异族女人当了情夫来养,几乎寸步不离。一个名为贵客,却时时都有人在监视看守,立场脆若薄冰。

只是,难得她竟然在这薄冰之上还能如鱼得水,一边儿在限度之内指使着跟班儿守卫们,一边儿就找着了背地里祸害臧云山庄十九年的感觉。

“湘姑娘……是中原人,想必很擅长中原的乐曲了。”

羽君明眸微转,从手中的杯子转向这些水匪口中的大哥雅布——只有这个人,真让人郁闷。凤眼微眯,便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不敢说擅长,只是略通一二。怎么您对中原乐曲也有兴趣么?”

“原是家里小妹对这些很是喜欢,常常习来,听得久了便觉得有些意思。”

“即是船长有兴趣,不妨让无双奏一曲,只当个消遣吧……”

她可不就是个消遣么?这个混蛋男人,明明就是打算让她奏曲,却是不提。言语间都是客气和恭敬,眼神神情却又放肆。

羽君微笑着与他对视,彼此好似都在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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