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短暂的交集中，砥砺的理智告诉他那位风姓国师是个心性很不错，待人也宽厚，一心为民，知道自己的不足也能正视这种不足的人。但就情感上，砥砺始终对他持怀疑态度。
不应该啊。灵术师砥砺见多了，还没有哪一个让他一见就不顺眼的。如果说之前对黯刑有排斥是因为他的国师地位和可能出现的干涉，那么在这些事都没有发生，他也明显示好之后，为什么自己反而更不想见到他了呢？
砥砺想不通，只好问问旁人的意见。当然他不能直接说‘我看你家国师很不顺眼，你帮我分析一下吧。’根据他在书房看到的皇帝对国师的尊敬程度来判断，这话一出口，他就算得罪了整个企赠域，麻烦非常大，后果很严重。
“国师？”鞣护想了想，“是个很高贵的人的吧。”
砥砺：“……啊？”
鞣护笑了笑：“不是指地位，是品行。不过其实我并不太了解，我跟国师大人的接触并不多。风家在企赠域一向都以神秘著称。”
砥砺：“在不多的接触中，却给人以高贵的印象吗……”
鞣护：“你对国师大人很有兴趣？”
砥砺：“有点介意。”
鞣护：“那可以直接去跟国师大人聊聊啊，你知道企赠域灵术师不多，国师除了跟自家人交流外也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其他，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砥砺扯了扯嘴角：“不说这个了，昨晚上你们还好吧？”
说到这个鞣护苦笑了下：“还好，就像你说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咒的后遗症，一会儿像针扎，一会儿像火烧，一会儿像冰埋……最难过的是这些感觉都是从体内出现的，怎么躲都躲不过。
砥砺笑着拍了拍他：“恭喜啊，熬过这一次以后再遇到同样的事，你面对的危险就小多了。太子妃殿下呢？”
水雯柔柔一笑：“我的状况似乎比鞣护要好。”
砥砺点点头：“当然的，你身上的咒拔除得比较彻底。不过这好事也是坏事，以后如果再遇到怨灵你的危险程度就比太子殿下要高了。当然了，按照企赠域的环境，这种事情再一次发生的几率不大，也不用太担心。”
鞣护闻言挑了挑眉：“听阁下的意思，咒拔除不彻底是你故意的，连余留程度都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砥砺笑眯眯：“是啊，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将军大人身上残留的量比你更大，我估摸着他今天是起不来了……”
正得意洋洋地说着，砥砺就看到他口中的将军大人出现了，其精神面貌和昨天完全一样，一点也看不出怨灵被逮到后他有受到折磨。
砥砺呆了一下，问到：“您没事？”
瞳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一夜未眠。”
还是没看出来。砥砺又问：“因为咒的磨砺？”
瞳延：“源于灵魂的感觉，我想是吧。”
砥砺：“连发源地都找到了……大哥，我服了。”
瞳延：“我来是想问一下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吗？”身为一个军人，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无法掌握，那是不能原谅的。
砥砺：“不会。怨灵在你们身上下的咒是为了将你们的灵魂和它联系到一起，然后当这个咒彻底侵入你们的灵魂的时候，它就能把你们变成它的傀儡。
“不过因为我在咒起作用前就拔除了大部分，也就是切断了主要联系。但毕竟咒已经在你们身上持续了一段时间了，部分跟你们的灵魂融合，所以当咒的主人，也就是那个怨灵被我制服后，它最后的反抗会牵动和它联系的一切东西，其中就包括了你们身上的咒。
“但这种反抗已经是最后的了，那些咒因为其主人的反抗迅速起作用，目的是控制你们，帮助怨灵。但这个联系实在太薄弱了，不仅时间上延后，功效上也达不到目标。
“咒的力量迅速扩散到你们的整个灵魂，但因为它的力量不够，又勉强要发挥，反而让其力量被你们的灵魂所吸收，也就是说，咒残余的力量成了你们灵魂力量的一部分。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那个怨灵又突破束缚，重新得到力量，它也不可能通过以前的咒伤害你们了。就是这样。”
瞳延：“那那个怨灵有可能突破束缚吗？”
砥砺：“我没遇到过这种事，不过豫家历史上是有过的，所以我不能肯定。”
鞣护：“怨灵你就收在身上不要紧吗？要不要回豫家一趟？”
砥砺：“没差的。怨灵的处理方式不外乎直接毁灭和渐渐同化，豫家一般都采用后一种。我把它放在我的空间中，用我的灵力，以及以前逮到的已经同化完毕的小鬼魂小怨灵为酵母，慢慢处理就好了。拿回豫家也是相同的处理方法。”当然他不否认的是，回到豫家后这件事他能省点力气，不是追魂使者的灵术师也能做这项工作，就不劳自己操心了。
☆、第十节
（3．3351．2．16）
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华丽丽的宴会啦庆典啦统统都要在夜幕降临以后才开幕，有气氛是很有气氛啦，但人类貌似不是夜行性的吧？
砥砺一边研究自己的生物属性，一边走到食物区，边吃边欣赏企赠域宫廷中的社会形态。虽然这场宴会名义上是用来感谢砥砺的，但一个外来的灵术师，二十来岁的小鬼头，从事的还是抓鬼这门听上去就下意识会联想到骗子神棍的职业，如果不是因为他顶着豫家的名号，那基本上别人连多看他一眼都嫌掉价。
这也让砥砺轻松了不少。时不时应付性地跟看在皇帝和国师面子上来与他打招呼的贵族们交谈几秒钟，余下的时间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吃吃喝喝。
反正在所有宴会出席人员中他认识的只有五个人。皇帝陛下没空理他；太子和太子妃被贵族们缠着；诤将军主动接手了安全工作，全身心投入到警戒的事业中早就忘了还有砥砺这么个人；至于国师大人，砥砺直接当他不存在。
可问题在于砥砺当人家不存在，并不意味着那个人家也会当砥砺不存在。尤其这位国师大人一贯以脱俗出尘的姿态让人必须仰视，太过仰视的结果就是，一般情况没有人会想要打扰他。
因此在这场宴会中，黯刑和砥砺的境况其实很接近的，都是没人理状态，只不过一个是源于太卑微，一个是源于太高贵。
于是国师大人走到了砥砺身边，看着他。砥砺原想，这是您的地盘，您爱站哪儿就站哪儿吧，只要你不明说，我就当你不是来找我的，我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可是，他实在太低估这位国师大人的毅力了，也太低估这位尊贵的大人的影响力了。一个外来的小家伙居然敢把高贵的国师凉在一边，自顾自地大吃大喝，而且用餐的仪态还如此地不堪入目。于是砥砺就被众人怒目而视了。
为了砥砺的名声着想，这里还是补充一下，关于砥砺的用餐仪态，虽然达不到宫廷标准，但也算是潇洒优美，不过当一个人被嫌弃的时候，他的缺点是会被无限放大的，优点是会被直接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