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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满襟(77)

老太监李德贵拖拖扬扬的宣读了齐晖帝旨意,大抵先贬斥了金氏的胆大包天,然后封了谢子烨为闲王。

闲王,闲来无事的闲,听起来更像个笑话,可是,谢子烨依旧那副不悲不喜的样子,跪拜,然后谢恩,饶是齐晖帝也不得不多看了他两眼。

三江王押解南苗族长及扶桑俘虏回莒的时候已是四月末,天气转暖,草长莺飞,那些被绳索捆绑成长长一串的人,一路从这么远的南方跋涉而来,想当然的不会有人待他们多好,自然是一身又脏又臭,仿佛一串黑溜溜的粽子。

沿街走向皇城的时候,不知道是谁骂了一句,转瞬,那此起彼伏的怒骂之声便淹没了整个莒城。当民愤越来越高的时候,终于有人不顾士兵的阻拦开始扔东西,烂菜叶子、臭鸡蛋,或许还有阴沟里的淤泥,甚至有人扔出了鸡蛋那么大的石头,砸得一个扶桑鬼子头破血流。谢子华这才不得不严厉喝斥,好歹是将这群人安全的送到了皇帝面前。

自然,齐晖帝是不可能一个一个来接见这些人的,只不过一摆手,扶桑几百人便被侍卫直接推出去咔嚓咔嚓了个遍,谢子华跪在下面偷偷想,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他们咔嚓了呢,难为我还这么远的押回来,浪费时间又浪费人力。当然,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

那行人中,齐晖帝亲自接见的,只有南苗的族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还好谢子华看他年纪太大,怕他经不得舟车劳顿,替他单独准备了囚车,因此,这个老者还算是干净精神。当然,谢子华不否认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是宫中还有个女人是这个老人的女儿,哪怕只是个修容,可是,到底是齐晖帝的老婆。

齐晖帝从来不是个按理出牌的主,这两天江七七跟谢子安处得不怎么愉快,于是三天两头的往他这里跑,偏偏齐晖帝一看到江七七那张郁闷的脸、做出的那些郁闷的事,心情就好得不行,所以,他又坏了一次祖制,直接把这个老族长带去了自家老婆,也就是刘修容那里。

老族长被侍卫押着,一路跌跌撞撞,等一眼看到自己的女儿时,这个老人终于没能忍住,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颤声的喊着女儿名字就扑了过去。

刘修容在宫中向来知情识趣,从来不惹是生非,单纯的来说,齐晖帝其实还是蛮喜欢她的进退有度的。这会儿,那个漂亮的女子却与自己的老父亲抱头痛哭,完全忘记了该有的仪容礼仪,直到齐晖帝听得耳朵发涨咳咳两声,刘修容才惊慌的止住了哭声,只可惜,止得太快,那哭声转瞬就变成一阵又一阵停不下来的打嗝声,吓得刘修容一张脸惨白,齐晖帝自己却是长袖一挥,转身进殿,谁也不知道他正憋笑憋得难受——其实,齐晖帝自认为并不好杀,只不过站到这个位子上后,没有人能够拘束他,于是过于的随心所欲,难免就容易造些杀孽,有些时候,“拖出去杀了”这样的话不过是个戏言,可偏偏有句话叫“君无戏言”,其实齐晖帝自己偶尔也挺郁闷的。

不过,或许也正因为此,他才下意识的比较属意老五也说不定。毕竟,当他打下这个天下后,他需要的是一个仁慈的帝王来替他守住天下、治理天下。

老族长颤颤巍巍的跪在殿下,齐晖帝哼了一声:“老族长真是好胆量啊,这把年纪了竟然还随着金家在朕的江山上蹦跶得厉害,若是朕没记错,你南苗应该是我齐康的属国吧?老族长可真是忠心啊,便是连这个女儿的命都不顾了么?”

老族长猛然抬头,脖子上干瘪的经络扯得笔直,他深深的拜服在地上:“陛下仁慈,请饶恕臣一念之差。”

刘修容早已扶着老父亲的手臂同样的跪在了地上。

齐晖帝笑着道:“老族长,要朕原谅你很简单,只有一个条件,也是唯一的一个条件,只要老族长答应,朕不但不追究南苗叛乱之罪,还允许南苗逐年迁入齐康,不用再受瘴地湿气之苦,若是不答应,哼!”齐晖帝冷哼一声前倾了身体,巨大的压力立刻投在了这位可怜的老人家的身上:“朕立刻下令,十万大军即刻拔营,不出一月,便要你南苗一人不留!”

老族长猛然抬起头来,身体颤了两颤才又伏在地上,五体投地:“请陛下吩咐。”

齐晖帝站起来,明见着刘修容颤抖不已的身体,仍旧从袖中慢慢掏出一副图卷,这才一字一字慢慢说到:“朕要南苗并入我齐康版图!”

“不可以!”老族长几乎是下意识的惊呼一声就要爬起来,却被身后的银甲侍卫一把按在了地上,膝盖与地面撞出咚的一声,刘修容哭喊着“爹”扑过去,被银甲侍卫抬手毫不客气的扔开。

这些本来就是齐晖帝亲兵的银甲侍卫自从谋逆一事之后便自顾自的随时跟在了齐晖帝身边,护卫其安全,就是上朝都没放过,便是遇到朝中的一品大员也半分面子不给,莫说一个小小的南苗族长或是什么修容了。

齐晖帝本来就喜怒无常,老族长这么一句明显的顶撞顿时让他的脸唰的黑了,抬手将那副画卷扔到老族长的面前,却是一副地图,上面,南苗、北戎、西燕,都标着明显的符号。

老族长被银甲侍卫按得整个人都贴在了地上,脸颊与地面挤得变了形,就听头顶上齐晖帝冷声道:“老族长好好想想清楚,真以为跟金氏合作就能从我齐康脱离出去了么?痴心妄想!你南苗哪怕多出奇药,可惜气候特殊,物种单一,连吃的都没多少,若不是我齐康肯与你们互市,恐怕一半的南苗人都活不下来。可惜,你南苗的药,我齐康断上一年两年乃至于十年都不会动摇国本,但是,朕若是下令禁止与南苗互市,恐怕你们连两年都撑不下去吧!”

“老族长!”齐晖帝挥挥手让银甲侍卫放松了对老人的禁锢,耳边听着刘修容的哭哭啼啼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并入我齐康版图对你们只有好处而已,何必死撑着副无聊的民族义气?朕宽宏大量,再给你两天时间想想清楚。”他回头看了一眼摔在地上哭得两眼红肿的刘修容,拍拍老族长肩上并不多的灰尘笑到:“顺便,老族长也与好久不见的女儿好生亲近亲近,我想,刘修容对我齐康的实力想必是清楚得很的。”

齐晖帝对自己的自夸丝毫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想到南方大片的土地就要并入自己的江山了,心里难以抑制的有些高兴,抬脚就往殿外走,却听刘修容出乎意料的大声了一次:“陛下!”

齐晖帝皱眉看过来,就见刘修容仰起头看他,眉间从未显现过的坚毅让这个一贯低着头走路的女子显得有几分特别的动人:“陛下,臣妾是个女子,不懂陛下与南苗之间的协议。”

齐晖帝冷笑打断:“协议?你以为朕还会相信那些存在就是为了撕毁的协议?不,这不是协议,这是你们南苗唯一的活路!若是不从,哪怕一人换一人,朕也要挥兵灭掉你统共不过数万的南苗!”他背着手慢慢的走了几步,看着这个第一次显现出些坚毅的女子在他的气势下慢慢的弯了腰,心头才舒服了些:“不要以为朕不能,非不能,只不愿也!”齐晖帝看向老族长:“老人家好好想想清楚吧!多为那些族人打算打算才是正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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