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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纤(44)

呼烈儿的死活,并非她最关心的,她最担心是被她的母亲长公主会对她误解。长公主已经数次责备她任性妄为,一再拒绝她回安阳的请求,这次的事传到她那儿,万一有人从中挑拨,也许母亲会认为她无药可救,就真的放弃她了。如果她的母亲真的再也不愿意见她,该怎么办?难道她要一辈子待在建安那种小地方?

张纤心里担忧,又隐隐恨着长公主,若不是她不管她,任她自生自灭,她怎么会被人欺负,经历那些可怕的事情。

“……我素来是信她的,可是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又在哪里?”张纤喃喃着,终于合上了眼睛。

呼烈儿将最后一根柴火喂进篝火里,久没听见说话声,再回头便见她已经睡着。

身上的毡子已经滑落,也许是冷的缘故,小郡主将自己抱成一团,这是也一种很防备的姿势。呼烈儿拾起毡子给她披上,便看见她眼角噙着泪水。

他蹲下来仔细看这个少女,也唯有这个时候刁蛮狡猾得过分的少女才显得那么柔弱无依。

可是,她真的值得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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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感情动物,是有情绪的,所以才有感情偏向,如果每个人都只会做对的事情,那么现有的历史也就不存在了。

张纤过于情绪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或许她在某方面却是有天赋,比如阴谋诡计,勾心斗角,贵族之间的利益结合,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在她看来反倒最简单不过,但因为她的性格,注定她只能当个小女子,成就不了大事,相信她没有利用自己的特权欺压百姓,鱼肉乡民已经是她为这个国家做的最大贡献了。

当郡主带着点儿回家的雀跃,又带着一点儿对未来的不安,忍受各种谈不上舒适的条件,一路向安阳的方向而去。

而这个时候,建安县城已经一石激起千层浪,丰娘受长公主之命负责照料昭荣郡主,郡主这一失踪,整个人吓得失了魂,一边派人去找,一边赶忙去联络费家,费家人多势众,也派出去了许多人。

丰娘和费家人因追查郡主失踪之事,一直在一起,街上引起混乱的那帮人倒是很抓了几个,却都是地痞小喽啰,领头的已经跑了,究竟是何人主使也便只有领头的才知道。

后来韩三宝的案子报了衙门,事情便传扬出来。上午失踪的人,下午怎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再一道火急火燎的上衙门追问,待到一道见了县令,最后得到的结果是——

“已经审问清楚,再明白不过。”县令大人摸着八字胡,煞有其事的道:“是昭荣郡主的护卫,那个北狄人绑架了郡主,于燕子坡撞见了郡守家的公子,郡守公子见二人神色有异,而且行事鬼祟,便将那北狄人诱骗至附近一户农家,欲擒拿此人辨个明白,谁想不敌,当场被害,那歹人逐而放火烧尸,试图毁灭证据,然后挟郡主而去,当时跟着郡守公子的随人侥幸逃脱,赶回来报官……本官已经下令缉拿,相信他们还未走多远,很快便能找着。”

丰娘闻言与费家的人面面相窥,这事闹成这样,韩三宝又死了,县令的说辞是真是假暂也辩驳不了,第一要务,还是先找到郡主才行,于是费家人又问:“此事事关郡主,干系不小,我费家愿全力协助缉拿歹人归案,敢问大人,是否知道那歹人逃往何方?”

县令也不好不给个交代,说了一个大致方向,费家人表示会协同破案,当然,还需要见一见那些曾经在案发现场的证人。

县令却说,因事关韩三少身亡一案,证人已经被暂时扣押,要一见尚需要请示韩郡守。(至于最终费家人到底见到那些证人没有,又查到了什么,便是后话了。)

县令的说辞,早就是受了韩冲吩咐的,追去的方向,也必然找不到人的。

这里头有些问题,尚需要推敲,只是事情紧急,来不及一一分辨,为了以防万一,县令指出的线索和方向,丰娘和费家也不能不追查一番,包括那名家奴身上的线索,也必是要挖一挖才行。

韩冲果然开始动手脚了,除了颠倒黑白,不日之后又有了一些意味深长的流言传扬了出来——谁知道那郡主是被绑走的,还是自愿走的呢?

张纤到底是年纪小了一些,人心比她料想的还要险恶,她心里想要回家,便想着回家种种好处,她要奔回安阳御前请罪,要向她的母亲和舅舅哭诉自己遭到的屈辱,就像小孩子受了欺负,首先想的就是回家找娘亲哭一顿去。但这个决定实在不能算是对她最有利的决定。

只能说成全了呼烈儿,韩冲是建安的地头蛇,通吃当地黑白两道,而到了安阳,难道一个长公主,还护不了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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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纤比呼烈儿相像的强悍许多。

照理来说,一个身份高贵的少女,一个弱质女流,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平日里连穿衣服都要人伺候,这样的女子在外头,还真让人无法放心她的适应能力呢。

呼烈儿是看见了,昨天晚上的饼,张纤只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脸上那神情嫌恶得跟什么似的。

所以他对这位郡主其实是不看好的,他们身上又没带多少现银,这一路必然无法吃香喝辣住得舒舒服服的,万一她受不了该怎么办,呼烈儿可不想面对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乱发脾气的娇小姐。

张纤一晚上噩梦连连,但由于精神上的刺激和肉体上的疲惫抗衡,所以就是醒不过来,天刚蒙蒙亮,她的惊呼声吵醒了呼烈儿,于是呼烈儿将她拍醒。

张纤醒了,大脑反应有些迟钝,高床软卧惯了的身体在睡了一夜地面之后,浑身酸疼,她茫然的看看四周的树木和熄灭的火堆,想起自己了的处境,瘪了瘪嘴,表情有些哀怨委屈。

呼烈儿将毛毡叠起放到马背上,张纤已经调整了情绪,歪着脑眨眨眼四下看了看,这种野外哪里有青盐漱口,温水净脸,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娇嫩的皮肤,如果不抹一点香雪面脂,会不会被风吹绉了。

她叹了叹气,就开始感到心慌,是饿的,她已经两顿都没吃点什么了。

她忍着饥饿,找呼烈儿要来水囊,呼烈儿惯于在外流浪,身上习惯性的带着火折子和水囊这两样。

所谓人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她也顾不得嫌弃是呼烈儿用过的东西,在树后用清水净手漱口,然后找来昨天吃剩下的饼,饼虽然是难吃,但人饿的时候对唯一的食物没法挑剔的,她抖着手,极力克制自己狼吞虎咽的欲望,依旧一小块一小块的掰碎饼,细细的吃着。

呼烈儿见她皱着眉头吞咽艰难,便把水囊捡起递给她,道:“喝点水润润喉。”

张纤正哽住了喉咙,接过水饮了几口,水让喉咙里面的饼更湿软了一些,也好吞咽了,她又吃喝了好几口,缓了缓,心慌没那么厉害了,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越小越大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就像遇到什么十分可笑的事情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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