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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皇叔不好惹(77)

“别过来!”商徵终于出了声,声音却只剩下干涸的嘶嘶气息声——不过,那也够了。真的够了。

几步之遥的距离,商妍终于靠近了他,一支箭贴着她的脖颈飞过,却并没有阻挡她的去路。眼看着只剩下几步之遥却迟迟不得靠近,她咬咬牙,在商徵惊恐的目光中一跃而上!

数不清有多少支利箭擦肩而过。

裂帛声传来的时候,商妍尚有几分迷惑。身上并没有过多的疼痛,她茫然抬起头来,忽然在商徵眼里见到了快要满溢出来的绝望。他的眼睛周围青筋快要瞪裂,猩红的血丝几乎染红了他的双眸——

“皇叔。”她茫然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这样的场合该说些什么,只是本能喃喃了一句,“有些……疼。”

商徵张了张口,却只突出一丝微弱的气息。即使那样,她还是听懂了,他在说,别怕。

她吃力抬起头想去拖拽那铁链,背上却传来又一阵刺痛。

“皇叔……怎么解?”

商徵的气息粗重无比,猩红的眼里渐渐充盈了晶莹的水。

“皇叔……”

商徵终于闭了眼,眼泪划下。他张了张口,忽然无声地啜泣——

我后悔了。妍儿。

我后悔了。

后悔了啊……

*

议事殿中混乱一片,周遭的刀光箭光不知何时渐渐消失了身影,只剩下兵刃相接的声音传来。天原本已经乌云密布,昏暗无比,不知从何而起的火光骤然点亮了灰暗的天际。

号角声惊天动地地响起。

高座周围已经没有了侍卫。商妍缓缓地转过了身,见到了她此生见过的最为瑰丽的景象:议事殿已经布置成一个艳红无比的喜堂,在一片厮杀屠戮中,有一人却身着绿衣,策马朝殿上本来,在马上拉弓满弦,尖锐的尖头在火光的映衬下闪耀出夺目的光芒——

弦声呜鸣。

箭离弦!

那一道银光直射殿内,只有一瞬间,便有一声细微的碎帛之声轰然炸开!

君怀璧!

没有人会料到事态会有这样的发展,就如同没有人料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精湛的箭技。君怀璧原本站在殿上最为安全的角落,周围有层层侍卫把守,可是那一支箭却偏偏穿透了所有人,从最刁钻诡谲的角度直直刺穿了君怀璧的胸膛!

不可置信的神态凝结在君怀璧的脸上。

所有的厮杀陡然间停滞。

他低头看了一眼穿胸而过的箭,良久,才缓缓抬头望向箭的主人。所有人都望向了箭的主人。

一骑白马,一袭绿衣,银弓在手。那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缓缓下马,捂着染血的腰腹慢慢踱步进殿堂,每一步都有鲜血滴下。他却似乎浑然不知,一步一步走到殿下,朝着商徵徐徐弯曲了膝盖跪倒在地,抬起头勾了勾嘴角笑了。眼睫都带了弯。

他道:“末将晋闻,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晋闻。

叛将,晋闻!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一个数月之前谋逆不成消失在宫闱的叛将居然在这生死攸关的关头杀入内宫,以这样近乎决绝的方式一箭射穿了僵局——

沉默。

久久的死一样的沉寂。

商妍呆滞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局面,脊背上的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不知过了多久,君怀璧忽然低头咳嗽了起来,等再抬头时,他嘴角已经血红一片。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晋闻身上,连连气喘数次,才终于沙哑开口:“你……为何……”

晋闻笑得眼睛成了月牙,他道:“逐鹿天下本就是一场豪赌,舍不了本不下注玩真的,如何钓得心思缜密的君相入瓮?君相聪明绝顶,不过可惜了,这一局你还是输了。”

“你……是商徵的人……”君怀璧一愣,眼里忽然疯狂起来,“为什么?”

晋闻的眉宇间清凉一片,轻声细语:“为了天下苍生。”

为了天下苍生。

这一句话晋闻吐字极清,却仿佛透着说不清的力量,明明他浑身的血污,就连颊边的发也黏在脸上一片泥泞,可是不知为何透出一股干净得几乎凛冽的气息。天下苍生,世人皆谓这四个字,可是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加纯粹。

“好个……天下苍生……”

君怀璧终于吐出一口血来,踉跄好几步重重地靠在了殿上的柱子上,缓缓地瘫坐在了地上——

殿上所有叛党皆为之一怔,无数兵刃脱手落到了地上。一片苍凉的声响。

一场战局,终。

商妍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商徵,无力地闭上了眼。如果这是一场策划已久的局,那么不论是君怀璧还是商徵都不是赢家。在这一场纷争里,每一个人都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嫁

时光流转。商妍醒来时,身体还是浮软的。她躺在床榻上发呆,许许多多的纷乱梦魇还在脑海里挥散不去。苍白的夕阳余晖跃过窗棂落在房中的梨花木椅上,桌上的杯盏被拖出了长长的影子,应和着窗外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熙熙攘攘的声音,反而静谧得近乎祥和。

她艰难地支撑起半个身子披上衣裳下了床,走出屋子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外已经绽开了许多桃花。桃花树下,一个人在举杯独酌,如墨的长衫有一半都耷拉在了石桌上,剩下那一半落了几点粉,不知道他已经坐了多久。

院落中飘散的依旧是那令人讨厌的酒香。

商徵。她站在离他数十步的地方,却犹豫踟蹰不敢靠近。也不敢出声儿——不远处,几个宫婢嬉笑着靠近,她们一人手里端着一份碗盘边走边笑,在对上她目光的一瞬间笑声戛然而止,随之响起的是碗盘落在地上的清脆的声音——

“啪——”

“公主!”

那背影忽地一震!几乎是一瞬间,他转过了身,一瞬间绽放在眼里的光芒比那一树的花还要璀璨——

一时间四目相对。商妍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还有一丝丝说不清的涩痛。像是那上面系了一根线,细而长,锋利得如同刀刃,在最柔软的地方绕了个圈儿,他这一眼是忽然拽紧的慌乱,他的目光越发惶然,她越喘不过气来……

“你醒了,妍儿……”良久,商徵低沉的声音终于在一片寂静中响起来。

商妍却茫然无措地连退好几步,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带了颤。胀痛感充斥着全身,脑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任凭她如何揉捏都通畅不了——那到底是什么呢?

她想逃。

可是……为什么?

商徵的目光闪了闪,涩然道:“你放心,御医说这一次醒来后,你身上的药性已经尽数解了,往后……不会再有昏睡的病症。”

他说:“半年已经过去,你……不要害怕。”

昏睡……半年?

夕阳的余晖依旧有些刺眼,商妍用力晃了晃脑袋,陡然间记忆却如同潮水一样汹涌而至——容裴、杜少泽、三千西北军葬身皇陵、醉卧红尘、晋闻谋逆一场大戏、刺杀、东陵一路……从头到尾,策划这一场殊死赌局的人,是商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