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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皇叔不好惹(46)

对于床上那人,她是怀着几分惶恐的。就在几个时辰前,晋闻把昏昏沉沉的她推进了这个房间,摆明了是想要她看清床上那人。可是……她在原地犹豫,却终究扛不住好奇心,揉着酸痛的肩靠近那张床。

那是一个女子。一个容貌出尘的女子。她的长相有些奇特,透着一丝让她说不出的……熟悉感。良久,她才恍然惊觉,那竟是房间里的画像的脸!

她是严佩!

而她的长相……商妍惊恐地朝后退了几步,却不想撞上一抹冰凉而浑然不觉。她的长相和商徵有八分相像!

严佩……严徵?

“她已经沉睡十几年。”忽然,一个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他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力衰而死。”

是晋闻。商妍悄然看了一眼床上安静的女子,身体内有许多种复杂的情绪却无一宣泄得出来,就想躺着的是她一样。虽然没有根据,可是她却隐约可以猜测晋闻逼她交醉卧红尘,是为了她。

“每个能被议储的皇子都有替身,你的皇叔商徵早在很久前就不在了。”

“你和严徵并无血缘,他害你皇叔性命,夺你商氏江山,公主应该要肃清天子血脉的,是不是?”

晋闻的声音低沉无比,像是房间里明明灭灭的蜡烛一样,闪烁中带有几分蛊惑。烛光把他的身形裁剪地纤细而锋利,明明是一抹广袖却在身影中成了尖锐的刀剑。

他说:“他铁打的江山是何以奠基,想必公主这十数年都见过。公主真的一点都不怨恨么?”

“我……”

“公主可曾想过,假如那一日我不曾潜入宫中,现在公主会身在何处?”

身在……何处?

“公主,”晋闻的声音轻柔下来,透着一丝叹息,“晋某并非想逼迫你,只是凡人总有许多放不下的事物,有时候杀戮是为了更好地守护。”

杀戮是为了更好的守护。

商妍悄悄瞥了一眼床榻之上那个沉睡的女子,心上的酸涩之感略微浓重了些。不得不说,晋闻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他总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人明知其未必可信却仍然放下心头防备。

“是她吗?”沉默良久,她终于还是指着床上那身影问出了口。

晋闻却不答,久久,他忽然伸出手触了触她的额前乱作一团的发丝,眯起眼“呼~”地吹了口气。

“……你做什么!”

始作俑者笑眯眯:“哎呀,没忍住。”

*

不管晋闻要什么,商妍没有再反抗,算是默许了晋闻的所作所为。

晋闻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决定,却仍然防备着她,至少在之后打半个月,她都只能和那个长眠不醒的严佩待在一个地方,不能出房门半步。这半月来,她几乎要把她的每一寸眉目都熟记在心里了,只可惜,她始终是个毫无知觉的昏睡之人,那张和商徵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闲来无事时,她会小心地替严佩擦拭有事会微微出汗的额头,而后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久久地愣神。

也许她快死了。

晋闻终究是不太了解醉卧红尘,如果单单只是醉卧红尘,岂能长眠残喘到今日?

任凭他再聪明决断,他终究是不够了解商徵。

*

半月后,商妍终于得以出房间,只是她还来不及探究她被晋闻带到了帝都城郊的一个村落。

这村子虽然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仔细看来便会发现村中老人少儿不多,大部分是壮硕的青年,每一个人眼里都噙着一丝奇异的光彩,像是不常见到外人一样。看他们走路姿态不像是耕田种地的,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兵士。

晋闻一入村庄就进了村长的家中,只留下一人看守着她。她安静地坐在村中树下小心打量过往的行人,越看越是骇然:假如这村庄是被埋藏在天子脚下的反贼窟,这儿会有多少人?这样的村庄有多少?

晋闻显然已经不屑再伪装,他随时可能举兵攻入皇城。况且这群人身姿健硕,比皇城的禁军更多了几分野气,假如他们攻城,禁军只能抵挡么?

“公主后悔了?”

商妍的呼吸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滞,许久才缓缓垂下了眼摇头。严徵二字实在是太过陌生,陌生到让她从骨子里排斥这变化。

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

晋闻若有所思的笑容在蝉鸣中轻得如同被阳光炙烤得打了卷儿的落叶。

他说:“没有后悔便是犹豫了。”

“没有。”

“没有犹豫便是真决绝,我倒瞧不上你了。”

“……啊?”

晋闻一愣,倏地笑出声来。这一笑让方才笼盖在他身周的阴霾顷刻间一扫而空,像是阴云忽而被狂风吹散露出了碧蓝的天和金色的阳光。

“很久以前我见过你一面,那日我家老头儿带我回帝都,我半路落跑,在草丛见你拖着个酒坛。”他眯眼道,“你胖得像个球儿,只比酒坛少圆一点点。”

“……”

“我本来以为你和我一样喜欢偷老头儿酒喝,结果你只掀开闻了闻,就抱着坛儿睡着了,搁在酒坛上的脸像包子。”

“……”

“那时候我便想,有朝一日要是有个大铁笼,倒是可以装着养一只。”

“……”

“结果,你却是妍乐。”

“你什么意思?”

晋闻却不再开口,他微微眯着眼侧身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抬起头任由午后的风抚乱一头发丝。

商妍静静看着他白皙的额头,实在按捺不住心头荒谬的感觉。风很舒畅,地上斑驳的树影摇曳得安宁,如果不是身后那看守的人雪亮的刀光,她几乎要以为此时此刻笼罩着的寂静名曰安逸祥和。

可是,这偏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

就在那夜之后,晋闻又一次失踪了。她只能从村民的言谈中知晓外头的情况:今日连夜电闪雷鸣,城中严府被一道闪电劈中后大火,烧出一份严家老父早年遗书。遗书用金线勾成遇火不化,细细记载了十几年前严家当家人以一子问先帝换得黄金万两之忏悔……

一时间谣言渐起,人人都在猜想这一子如今是谁,是皇族宗亲中哪一位达官贵人,或是将军少帅?

又几日,有人带着严家从不出世的小姐现身城中,遍寻天下名医,甚至大费周章请得宫中御医出宫一诊,听说那御医见了严家小姐的面吓得哆嗦成了筛子,连看家的药箱也不要便狼狈奔走……

谣言终究朝着某个早就注定的方向发展。不需要多余的验证,甚至不需要过分的推波助澜,整个帝都甚至整个西昭都传遍了一个不能说的流言:当今的帝王并非皇族血脉。他本姓严。

这应该是晋闻行动的开始,民心先乱,起病自然有名目。谣言像野草一般疯长着,商妍数不清在村中踟蹰的日子已经过去多少天,只是酷热的天气已然渐渐转凉,晋闻对她的防范也日渐放松。直到,东窗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