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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皇叔不好惹(30)

……晋闻?!

*

许是见她震惊,那镇西将军笑得更加含蓄:“公主近来可安好?”

“你……”

他竟然就是镇西将军?那他从一开始就是奉命进猎场,他那一夜带着她连夜绕开的是自己的部署!

晋闻叹息:“城郊一别,微臣尤为挂念公主伤势,每每思之辗转难眠,衣带渐宽,内疚难安。不知公主伤势可又好转?”

晋闻……商妍惊得说不出任何言语,只能干瞪着眼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让她恨得牙痒难耐的衣冠禽兽面上露出一丝类似于自责的神情。如果那几天的记忆不是梦,如果不是他害她摔下悬崖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消散,她几乎都要相信她脸上的内疚和无奈了!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梦,这个衣冠禽兽明明阻止了她找正确的路,引诱她绕了猎场好几圈,躲开搜救的军队,几次差点害她丢了性命!而如今,他居然一副悲怆自责模样?

“公主可以原谅微臣吗?”他忽然话锋一转,诚挚地俯下了身。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聚集到了商妍身上。她觉察到了氛围的焦灼,僵持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晋闻顿时松了一口气,抱拳道:“公主宽厚。”

商徵道:“晋爱卿不必自责,妍儿得以安然回宫,还是仰仗爱卿保护。”

晋闻的声音低沉无比:“陛下,若不是微臣没有取信于公主,公主也不会走错路误伤。说到底,是微臣保护不周,理该受罚。”

“爱卿不必苛责。”

商妍站在边上目瞪口呆。一个人可以厚颜无耻成什么样?她在宫中二十载,见惯了虚与委蛇,却没见过能睁眼说瞎话成这样的。可偏偏她什么话也不能说,因为他所言其实说不上是谎言,只是……只是会让听者完全把当时的状况理解歪曲,而她根本无从反驳。

这算什么?

晋闻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恬淡的笑,猎场之中那个带着荷叶的斯文败类似乎已经被丢在了森林里。他以一种温驯的姿态匍匐在她面前,许久才抬头朝底下的文武百官望了一眼,极浅的挂上了一丝笑容,手执一杯酒,朝着底下微微一扬,一饮而尽。

他没有半分武将模样,不论是从外貌还是言谈都是十成十的文官模样。商妍只想到这样一个字眼可以去概括这个所谓的常胜将军。

八面玲珑。

一个八面玲珑的将军?与容裴分守两疆,却是从来没有回过帝都的将军?

*

商妍并没有在宴会上停留多少时辰就称病去了别院的厢房休息。等所有侍奉的宫婢都已经退了开去,她又穿上衣裳,小心地打开了门——门外一个人都没有,透着微微的诡异,只是她心中焦急,根本没有空去想这诡异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没人,她正好可以省去了再找托词的心思,轻手轻脚出了门。

孙御医说,杜少泽暂时被安置在他在宫外的师侄居所,今日他的师兄会冒险带他靠近别院,假如她可以甩脱身边的人,见上一面应该不是难事……

可是,这一路未免也太过顺利了些。

从厢房到庭院的后门竟然一个守卫都没有,这不合常理。皇帝亲临,向来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备,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庭院尽头果然有一闪小门,门上布满了青苔,似乎很久没有被人触碰过的模样,就连青铜制的锁上斑斑驳驳。可是就是这样的锁,却被人打开了,并没有真正地锁上。这一路,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有人早就预知这一切而早早替她扫平了所有的障碍,可是今日之事只有孙御医知晓,怎么可能还有第三人?

出去,还是不出去?

如果是陷阱……

商妍站在门边踟蹰,僵持了很久,终于还是咬咬牙推开了门——如果这是个陷阱,她现在也早就没有退路了,何不放手一搏?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隆重介绍我家亲儿子,晋闻-。-

☆、再见

咣当——陈旧的挂锁掉落下来,砸在地上激起一阵细碎的尘土。她把腐朽的门推开了一丝缝隙,轻轻地蜷身挤了出去——门外是一片荒芜的杂草,一条蜿蜒的小径远远地延伸开去,不远处一条小溪潺潺而过,溪旁有一间破旧的小屋。这情景,倒是和孙御医描述的是一模一样。

商妍悄悄舒了口气,掩上后门,朝那小屋迈进。

小屋已经近在咫尺,她却站在门口踟蹰起来:如果不出现意外,杜少泽此时此刻就应该在那间小屋内等待。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自从上次皇陵匆匆一别已经数月,如今要再见,竟然也有一丝紧张。

“谁在外面?”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商妍稍稍停顿,轻道:“请问,您是孙御医的师兄吗?”

房中的声音一顿,紧接着响起了徐徐的脚步声,然后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站在门里面的果然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他盯着商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才拱手道:“你们慢聊,老朽半个时辰后回来。他如有身体不适,可以给他饮些桌上壶中药。”说罢便离开了小屋。

商妍却不急于进去,她小心地打量了四周一圈,心中的怪异感觉越发浓重。可终归……什么都没发现。

那件破旧的屋子内格局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柜,所有的器具表面都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却奇异地透着一丝整洁的感觉。商妍轻手轻脚推门而入的时候,只看到桌边做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像是一个老人。可是等她走近,才发现那并不是——那只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背部已经躬驼的年轻人。

她呆呆看着那一抹背影,酝酿好几天的问话一句都吐露不出来。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开口:“杜……少泽?”

那身影并没有转身。

商妍在原地静静停留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绕过了那横亘在她和那个人中间的桌子,走到了那个人的正面。

结果,她看到的是一张暗黄如土,瘦削如柴的脸,还有一双浑浊的,毫不见光彩的眼睛。

果然是杜少泽,却也不是杜少泽。

那日皇陵匆匆一面,除了眼睛因为癫狂而浑浊得诡异之外,他似乎还没有瘦成这样。而且那个时候他还挂着奇异的笑,虽然举止疯癫却不至于让人觉得孱弱,现在的杜少泽,就像是一盏残灯,眼底那一滴滴的疯癫狂躁似乎成了生命唯一的象征……

良久,商妍还是犹豫着伸手触碰到了他的肩膀:“杜少泽,你……是清醒的吗?”

杜少泽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抽搐起来!

原本木偶一样蜷缩着的身体像是忽然被扯了线似的骤然动了起来,凌乱不堪的发丝耷拉在冻成青褐色的脸颊上,剧烈起伏的胸腔带来更为急促的呼吸。瞪大的眼睛里血丝蔓布,眸光却是跳跃激跃的,如同受了惊吓惶然回神的兽类,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如果死亡有颜色,那一定是此时此刻他的眸色。这眼神和那日在皇陵有略微的不同,却同样是没有理智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