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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皇叔不好惹(22)

虽然明知道跑不掉,可是身在囚笼那么久,再不喘气,恐怕只会闷死在宫闱那充斥着灵魂的尸臭的乱葬岗中。

所以,她跑了。带着一只风筝,以一种可笑的姿势前行着,喘息着,也不知过去多久,当酸痛已然蔓延到脚尖,身后终于没有了侍卫的叫喊。

一片寂静。

冷风吹过,早已经被汗濡湿的衣衫带来瑟瑟的寒意。被风刮跑了的理智终于回到了它该在的地方。

商妍呆呆看着手上被荆棘撕裂了好几条的袖摆还有那只保存完好的风筝,忽然有些想笑,只是唇齿边才咧开一丝弧度,眼眶却莫名其妙地酸痛起来——刚刚涌出的一丝湿润被她用脏兮兮的袖摆狠狠擦了擦,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还是挺好看的。”她摸了摸风筝,轻声告慰自己。

“见不到,也好的。”

“挺好的,君怀璧。”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是一个屌丝追男神……追不到的故事

☆、山中

凡人往往好了伤疤忘了疼,也许见得少了,厌恶就会少一点点。下次见面的时候,彼此的交恶也许会单薄成一种完满。

山野之中的夜色终于渐渐深沉下来,商妍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陌生而寂静的山林中步行了多久,好不容易遇上一条小溪,她蹲下身舀了一口水,在溪边找了棵避风的大树蜷缩起身子。

夜里的山林并不安静,不知名的虫鸣鸟叫在空幽的山谷之中静静响着,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传来一两声遥远的野兽哀嚎。

她缩在巨大的树干怀抱中,努力地把涌上心头的战栗强压下去——不发抖,就可以装作不怕。只要不怕,其实周遭的一切都不过是小小的聒噪而已……

如是安抚着,不一会儿,竟然也隐约有些困意。混沌中,有那么几次昏昏沉沉,竟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月光下的暗影如同鬼魅似的摇曳着,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早就模糊的夏夜的风。

商妍之于君怀璧,恰若累赘之于信仰。

月光不可触碰,最起码,他们还有一只风筝。

*

清晨,商妍是被一阵聒噪的鸟叫吵醒的。宫里的清晨鲜少有鸟叫声,一般都是早上宫女端着洗漱的用具在日上三竿之际轻轻扣响房门,而后才是她慢慢转醒的时候,今日的鸟叫实在有些烦恼,她摸着身下硬邦邦的床板烦躁地翻了个身,殊不知这一翻身却磕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水声哗哗。

商妍疼得两眼泛花,硬生生把脱口而出的喷嚏给憋了回去,强撑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呆呆望着潺潺流过的小溪,才终于彻彻底底地记了起来发生了什么。这算是……逃跑了吧?虽然一开始一时冲动,可是真的跑出来了,其实好像……也还好?

对整个宫闱而言,不过是丢了个身份尴尬的前朝公主,如果商徵真肯施舍个“病殁”的名头,如果……

“咕咕——”惨烈而陌生的声音幽幽响起。

商妍一愣,良久才醒悟过来,捂着肚子欲哭无泪。这荒山野地莫名其妙的地方,假如不找点儿吃的暂时解决下恐怕都等不到商徵赏个病殁名头,她就得“饿殁”在深山老林了。

当务之急,吃是第一位的。

她趴在溪上草草喝了几口水,沿着小溪朝前走,一边走一边观望,一边观望一边安抚着有些焦灼的心:

跳下马车本来就是几个巧合集结在一起的意外之举,她身上自然什么都没带。这溪水清澈见底,想来也是不会有鱼的;山上放眼望去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木,戏里面唱的那些酸甜野果是一个都没有,更不用说山中农家。难不成,真的啃树叶?

约莫一个时辰悄悄溜走,太阳已经爬到半空,骄阳似火烧烤着大地。在走得快要晕厥之前,商妍在视野的尽头看见了一个人。

活的。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静坐在溪边一块巨大的青石上,手执一根细长的鱼竿,白色的衣裳在烈日下几乎带了一圈刺眼的光华。在那光华之上,过长的乌发松松散散地沿着脊背蜿蜒而下,留了一大截搁在青石上。

商妍隔着数十步距离遥遥看着那个垂钓的男子,犹豫着要不要向前:虽然这荒山野岭遇到个凡人不容易,可是那个人却不知道从哪里透着一丝怪异的感觉。他看起来像是个书生,穿着却不修边幅,纯白衣原本在西昭就是不详的装扮,更何况他还……头顶扣了一大片可笑的叶子。

没错,圆滚滚的、绿油油的荷叶。

像一顶帽子。

“咕咕——”肚子越叫越惨烈。

她咬咬牙朝着那头顶荷叶的男子走了过去。横竖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且不论是好人坏人,总之他是个有鱼的人!

“请问……”她朝着那怪男子干巴巴开口,“请问这位……公子,你……”

话音未落,只见一抹青色忽然从水面一跃而出,直直地朝她的脑袋坠落!噗通——沉默的声响乍响。商妍慌张地退了好几步,才发现那扑腾的青色是什么:

……一条鱼。

“想吃吗?”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商妍的神识还停留在那条不断扑腾的鱼上,浑浑噩噩的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逆光中那个白衣男子几乎带了光晕的身影。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模模糊糊瞧见那双弯成了月牙的眼睛,还有同样弯翘的唇角。

“我这儿有胡椒和盐,”那个声音低低的,却透着一丝笑意,像是再循循善诱孩童一般。他说,“穿上树枝,生个火,用刀在鱼身上划出纹路,等鱼三分熟之时撒上盐,八分熟之时撒上香粉,再用小火烤至皮焦……气味芬芳,齿颊留香。”

这几乎已经算是诱拐的势头了。商妍有些警惕退后了几步,却发现那人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只是取了个火折子点燃柴堆,然后从身旁的竹篓里掏了一条鱼,拿出匕首在上头细细割了几刀,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鱼肉的芬芳渐渐地弥漫开来。

商妍眼睁睁瞧着,心底的厚重防备心似乎也要被正午的热浪蒸熟了似的,映衬着肚子咕咕的叫声,似乎只有四个字可以比拟:惨绝人寰。那鱼还在脚下跳动,势头却已经明显不如刚才,恐怕再过上一小会儿,那鱼就会彻彻底底的死去。——死了的鱼,不好吃。她拧着眉头瞧着,按捺着,终于在对头的香味已经浓郁得不像话的时候咬咬牙,把地上那鱼捧了起来。

这是一场尊严和防备心与身体本能的较量。妍乐公主明显是惨败了,她笨拙地抱着活蹦乱跳的鱼靠近那头顶荷叶的男子,灰溜溜在他身边耷拉下脑袋:与其做个饿死鬼,不如赌一把。

那人抬头,眼睛都眯成了缝隙:“想吃吗?”

商妍抱着鱼沉默。

那人笑得越发戏谑,他朝她勾勾手指,等她靠近后递上手里的树枝:“拿着。”

鱼。

商妍犹豫片刻,终于咬咬牙把树枝接到了手上,却不想眼前忽然白影一闪,脑袋上就被按了一抹冰冰凉凉的东西——“你……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