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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皇叔不好惹(17)

“是。”商徵沉默片刻,道,“容将军这是打算反了?”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想帮助陛下明辨是非,这三千将士都是我燕晗镇守边关的热血男儿,老臣愿用性命担保他们绝无谋反或是伤及陛下之意!”

商妍稍稍挣脱些束缚环视四周,忽然有些同情容裴的嚣张与天真——带着血气的三千将士,说是绝无伤人之意,谁信?即便大家都信,商徵不信,那他这三千将士即使今日不死,明日也会死。

果然,片刻后,商徵冷眼看着几十丈开外的兵士,冷道:“来人,杀。”

几十个侍卫齐齐亮刀直冲而上,裂帛声几乎是在一瞬间响起!

“陛下!”容裴慌了神,急急张开手挡在侍卫之前,“陛下,这三千人是国之栋梁啊……他们、他们只是为老臣……”

“一个不留。”商徵冷道。

一个不留。商妍躲在他怀中听着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心中乍寒:几十人侍卫对三千西北军,怎么可能?唯一的答案,是商徵早就知晓今天有这一出戏。

一个企图捉拿公主的三朝元老杀不得,可一个意图谋反的三朝元老却必死无疑。

他这是在逼容裴反。

容裴惊惶得几乎老泪纵横,一步步攀爬着想靠近商徵,边爬边道:“陛下!求陛下收回成命,他们是您的将士啊!是为您守护边关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啊!”

西北军训练有素,将军不下令,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几十护卫冲入其中,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片刻间,三千人马乱作了一团,血腥味已经在皇陵。

商徵却视如罔闻,他道:“乱臣贼子,死不足惜。”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容裴忘记了哭嚷,在一片哀嚎声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良久后,他忽然大笑出声,眼里终于彻底丧失了理智。他仿佛像是地底归来的罗刹,高举将帅令旗,苍老而浑浊的眼里闪动着疯狂的目光,沙哑开口:“将士听令——今日君不君,我等就臣不臣!捉拿妍乐,清君侧!”

将军令下,刹那间,锣鼓喧天。

黑压压的人群越过低矮的青柏,嘹亮的军号响彻天际——皇陵之内的人们惊惶逃窜——他们早已不是三千边关将士,而是三千亡命之徒!

“皇叔……”商妍忍无可忍抬头看商徵:几十侍卫,如何顶得住三千人马?如果早有准备,为何现在还不出现?

商徵却轻道:“别怕。”

“我不是……”

“别怕。”

他话音未落,忽然皇陵内外忽然涌现无数佩刀禁卫,刀枪相抵兵刃相接,片刻间皇陵上下哀嚎遍野,血色弥漫。

厮杀染红了天边云霞。

这并不是商妍第一次直面那么多鲜血,却是第一次直面因她而起的杀戮。她和商徵被守卫紧紧包围着,其实对包围圈外的场面看得并不真切,可那浓郁的血腥却实实在在的让人作呕——

就像,十年前一样。

哀嚎,厮杀,尖叫,哭泣,山风带来一阵阵的阴气,山岗上隆隆作响的不知是杀戮之气还是地面震荡。

她缩紧着身体努力不去听不去想,却仍然逃脱不了——

末了,是商徵落在她耳上和眼睛上冰冷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胜负终于见分晓。

容裴几乎要将眼睛瞪裂,他不可置信地扫视皇陵:“为什么——”

商徵冷眼看着远处一片狼藉,盯着容裴道:“容将军戎马一生,唤得动西北三五千将士,可容将军似乎忘了,西北三军是二十万。”

他日日跪在御书房前,换他一时掉以轻心,却不知西北二十万男儿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边境安宁家人平安,不是为了他容裴这一夕意气之争。

即便是开国将领,他也已经年近六十,古稀之年,贸然弑君之后谁来入主这天下?

皇族凋零,只他商徵一人堪当帝王!

*

容裴静静地听罢茫然四顾,终于将目光定在了被年轻的地方揽在胸前的女子身上,他瞪着她,昏黄泛白的眼珠像是要瞪出血来——这是一个苍老的父亲面对杀女仇人的眼神。

商妍鼓起勇气挣脱商徵束缚,一步步走向他道:“容将军,令爱真不是我杀的,我也没有毒害掳走杜侍郎。”

“你胡说,那毒分明是你那件衣裳!你探望过后杜侍郎他长眠醒来疯狂,侍郎府大火,这些事每一妆都指向你!”

“容将军,宫中宫娥如此之多,如果是我,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放药引?”

“那必定是你不敢惊动他人!”

商妍冷笑:“容将军,你今日事败了,本宫原本不需要与你多解释,只是念你爱女心切,本宫才与你多费口舌。你听得进也好,听不进去也罢,本宫只说一遍。”

容裴气得发抖:“你休想强言狡辩,颠倒黑白!”

“容将军不奇怪么,令爱惨死,杜侍郎长眠,醒来疯狂,被掳,侍郎府大火,每一样事情都都干干净净指向本宫,未免也太过顺理成章?”

“令爱可是从未出现在宫宴上,本宫如何未卜先知,穿上有药引的衣裳专程去害她?”

“本宫确实去探望过杜侍郎,可不止是一次,倘若真有心下毒,为何不一次性了结了他?要先让他长眠,后让他疯癫,最后还要强掳?更何况,杜侍郎被掳之时,本宫尚在禁足。”

“容将军,诸多疑点,你可曾细想?”

容裴浑浊的眼沉寂下来,他终究是个忠臣,并不是什么枭雄。举兵要挟终究是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如今,当狂乱的思绪彻底冷静下来,他看着周遭一片狼藉,缓缓瘫软在地上。

局面似乎已经明了,三千西北军死伤过半,余下的被收缴了兵器聚集在一处。整个帝陵沉溺在一片血腥味中,连过岗的山风都带来丝丝腥甜。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

帝陵尸横遍野。商妍看着心寒,本想闭上眼眼不见为净,忽然,一阵憨笑声自帝陵深处传来——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后,几个侍卫押解着一个人穿过层层的人群,慢慢步入了禁卫的守卫圈。人群渐渐熙熙攘攘起来,有眼尖的已经开始轻声叫嚷:"看,是杜侍郎!"

"杜侍郎不是被人掳了么?怎么会在禁卫手里……"

竟然是……杜少泽。

他竟然是被商徵掳走的?

这是商妍这一个半月来第一次见到他,几乎认不出来。他原本被戏称为"翩翩侍郎",可如今却发丝凌乱,衣衫破损,几乎要瘦成骨架的脸上一双眼睛突兀地圆瞪着,脸色惨白,嘴边却挂着一丝奇异的笑意,每一走一步就踉跄哆嗦几下,手上却还执拗地抓着一根狗尾巴草,一面走一面朝周围的人群甩动几下……

押解他的将士朗声道:“末将寻得杜侍郎来迟,请陛下责罚!”

商妍傻傻看着他渐渐被带到近处,停在容裴附近,然后,以一种奇特的非常人所有的目光打量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