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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芳菲(短篇合集)(25)

助理小艾委委屈屈低了头,伸手拦住秦青丢了个尴尬的眼神才朝导演小声解释:“范导,这是SE的秦青和项衍,是来选这支广告的男二号……”

姓范的导演点了支烟,在烟雾缭绕中揶揄地瞟了秦青一眼,做出一副恍然惊觉的模样:“哟,原来是SE的秦小姐,瞧我这眼力……怎么就偏偏记不住老朋友呢。”他大笑,摸着光溜溜的头皮挤出一脸褶子,“秦小姐想来不记得我这等小人物了,这次劳您大驾,真是难得,难得啊--”

一番阴阳怪气的言论,惹得片场里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悄然注视。

秦青终于记起了这人是谁。两年前,季信恒风头正盛的时候,范直作为电视剧导演找上门来,出重金聘他参演男一号。范直此人在圈内风评相当不怎么样,未达目的不惜手下艺人反炒,人称范不直。她当时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谁知他死缠不休,于是她干脆请了人,给他了个不大不小的教训。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出人意料,他居然加入了广告界的龙头广美。

秦青只是略略迟疑,很快地就露出了笑脸,轻道:“范导倒是好记性,秦青当年初出茅庐年少气盛,有得罪的地方,还希望范导见谅。”

范直笑得眼睛都快藏进肉里,一口浑浊的烟喷到了秦青的脸上,口中却谦虚得很。他说:“秦小姐客气了。”

还不够。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看这事件的发展,秦青清楚地听见脑海中思维开始崩塌的碎裂声,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项衍捏在了手中,轻轻拽了拽。

理智指挥着她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轻轻踏步上前,对着范直躬身低眉。

“青姐!”

项衍的声音透了焦躁,大概是为了她着卑躬屈膝的姿态。他用力把她拽回了几步,想开口,却被秦青一记冷眼顶了回去,只好等着眼满脸不甘与暴躁。

秦青只轻轻舒了一口气,对范直轻声开口:“范导,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向您道歉。不过,”她朝项衍飘去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细细地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转而朝范直微笑,“不过,范导,您当初也曾经赞赏过我看人的目光,不是么?您可是生意人。”

范直的脸上露出些许迟疑,看看项衍,又看看低眉柔顺的秦青,终于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哼。

三个小时候,秦青接到了广美电话。

项衍得到了那个角色。

一切似乎比想象中要顺利,秦青这几日心情颇好,她花了一半心思在项衍的通告上,剩下一半花在了小破屋改造上,即使项衍隔三差五地挑衅炸毛也不能影响到她在屋子里画满壁画的决心。

项衍凉飕飕地看着她趴在墙上满脸水粉,一边拨弄吉他一边打击她:“你真的不是在雪上加霜?”

秦青正壮志凌云地画完客厅最后一笔,听见某人恶意的打击,毫不留情地把手里的刷子砸了过去。

项衍挂彩,怒目而视。

她笑嘻嘻地掏出新图纸,对着另一面墙比划,顺便告诉身后冷眼看着的项衍:“姐可是美院毕业的,差点就去给书画院那群老头子当关门徒弟阳春白雪搞艺术去了,这壁画可是艺术,哪是你这个卖笑的能鉴赏的?”

项衍冷笑:“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做你的艺术家,来趟这圈子的浑水?”

秦青一愣,手里的颜料滴落在鞋子上都没有察觉。周遭一下子静得可怕。

是啊,为什么来趟这圈子的浑水呢?

她扪心自问,却没有一个声音可以解答,只能看着鞋子上滴落的水粉一点点晕染成了斑斓的花。

“你……”项衍似乎是被吓着了,放下吉他犹犹豫豫到她身边,手伸到半空,却不知道该落到哪儿,只能以一个僵硬的姿态,雕塑一样固定在她身边。末了,从喉咙底挤出几个生涩的字眼:“还好吧……”

秦青惶惶然回过神来,在玻璃窗上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棕发,眼影,红唇,浓妆艳抹,妖娆而干练。这是圈内人熟知的SE金牌经纪人秦青。

谁能猜想,三年前,她还不是这样的。

只不过季信恒需要一个撑得了场面的经纪人,只因为他需要。

一周后,广告开拍。

这是一支婚纱广告,项衍作为被抢亲的男二号新郎戏份并不是很多,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三个镜头:和新娘步入教堂接受神父宣誓时一幕,挨女主角真命天子一拳时一幕,最后男女主角离开时站在雨中一幕。

戏份不多,可是如果表演得当的话其实非常容易出彩。

秦青拽着项衍赶到片场的时候,男女主角的戏份以及开始,一大群人把男女主角围在了中间。化妆师很快地把项衍带入了化妆间,她在原地百无聊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透气。

这片场位于A城城郊的教堂,教堂外是一片小树林。秦青在树林里兜兜转转,却不想遇到一男一女一对璧人。女的穿着雪白的婚纱,男的身着优雅的西装,他们静立在黄昏的树林中,油画一样地唯美。

教堂周围已经清场,现在还穿着婚纱的自然是男女主角。秦青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却在他们回过身的一刹那如逢雷击。

竟然是季信恒,还有时下的当红女星金鸣。

秦青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是不是僵硬得像是地上随处可见的青褐石头,她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手足无措。

半晌,金鸣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伸手挽住季信恒的胳膊,露出个微笑:“青姐,好久不见,您近来好吗?信恒非常的挂念您。”

秦青渐渐稳定了失措的情绪,静静地、远远地审视对面那个她三年来最完美的作品。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乏甜美的虚假得残忍的东西。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被他背叛的痛苦,恐怕连她自己都不信,她呕心沥血培养的人为了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把她狠狠踩在脚下,扒开她的手指,推她下流言的深渊,让她万劫不复。

而今时今日,他竟然还可以微笑着站在她面前,由别人代替他告诉她,他很挂念她。

“青姐这次来,是带着新艺人吧,好像叫……项衍?”金鸣笑嘻嘻道,“青姐眼光独具,相信那个人一定是个明日之星。”

眼光独具。秦青细细咀嚼了一遍这四个字背后的嘲讽,再看看一直沉默不语,雕像一样伫立在对面静静看着她的季信恒,笑了。她说:“我哪是眼光独具,分明是有眼无珠。”

“秦青……”终于,季信恒低声喃喃了一句,眼色复杂,却终究没有下文。

秦青在他开口的一瞬间眼眶有点泛酸,生硬地别开了视线--不远处,项衍已经化妆完毕,穿上了属于新浪的燕尾服,纤细颀长的身体有些僵硬,正不住地往她这儿打量。高大的身躯散发着一股可怜兮兮的气场,活像一只被丢了的大型犬类。

她被他这副模样冲淡了情绪,憋笑低头忍俊不禁,再抬头时却愕然发现季信恒的眼似乎有着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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