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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29)

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杜青墨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入睡。她不是不懂世俗廉耻的女子,三更半夜与男子相处一处就已经是大忌,还胡思乱想着他的一切,更是不该。不管苍嶙山对她如何,她自己却不能学桑依依那般,自我放逐,毁了自己,也会毁了旁人。

这么半睡半醒中她隐约的听到了呻.吟声,走过去一看,萧无慎整个人在黑暗中笼罩着一层深青色,像极了一句刚刚死透的尸体。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去试探他的呼吸,手一紧,耳边只听到呢喃的两个字:“溪儿……”

杜青墨一怔,即刻想要离开,萧无慎却死死的扣住了她的虎口让她半步也动不得。他惨白的脸色,干裂的唇瓣,还有无数的冷汗都说明他已经伤得不轻,鼻翼下的呼吸也火热非常,杜青墨再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她挣了挣,轻声道:“我不是。”

“溪儿,”萧无慎睡梦中什么都听不见,只喃喃着另外一个女子的名字。杜青墨猜得出,那是他妻子的小名。

他说:“早去早回。”

杜青墨莫名的酸涩,暗哑着回答:“好。”她用力掰开他的五指,以为他会松开,他却猛地又抓紧了她,杜青墨一个不稳差点倒在了他的身子上。

他在痛苦中挣扎,唇瓣开合了几次,似乎在叹息:“不要勉强,有我在……”

杜青墨不明所以,只能撑着身子极力离他的伤口远点,萧无慎已经陷入了噩梦中,极小声的说着梦话,最终她只听到了最后一句:“等我,不要多久,我去找你,陪你……”

静,很静。

一滴滴的水坠落在他的胸膛上,杜青墨说不出一个字。

在无尽的黑夜中,她只能坐在这个重伤的男子身边,听着他一遍遍呼唤着一个女子的名字,一遍遍说着‘等我’,心酸地泪如雨下。

当年,她的孩子在腹中死去之时,她也日日夜夜的想着要去陪他。那么的懦弱,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绝望,觉得天底下再有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留恋,她恨不得当时就死去。

他呢?萧无慎在绝望的时候也这么想过?他是靠着什么熬下来的?

他的妻儿是真的已经……

原本只是猜测,这一下她已经能够肯定他的妻女没有与他们一样的重生,或者在这一世,她们也早就如上辈子一样,早早的逝去了。

孤寂一生已经足够煎熬,孤寂两世,就算心智强大的萧无慎,只怕会更加绝望,恨不得这一生没有重新来过吧?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思看待她的复仇,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待她的重生?

他有没有想过,重生的那人不是杜青墨,而是他的妻子该多好。

不!杜青墨立即甩开那些莫须有的念头。

就算她没有重生一回,到了地狱中她也会向苍嶙山和桑依依索命,她要他们血债血偿。

杜青墨顺了几口气,咬牙,猛地挣脱了他的控制,绞了毛巾给他擦去额头的汗渍。想要去睡,可最终只是躺在屏风之外,睁眼到天明。

第二日清早,她就以屋子香味太重为由搬去了隔壁,只让丫鬟们将房门关好,平日里开着窗透气就行。

萧无慎警觉性极高,清早的时候听到额外的人声,人还没有清醒身子就已经自动的翻去了屋梁,整个人像一只野猫似的挂在了横梁上,从地下仰视而去只能看到赤.条条的双臂和穿着裤子的长腿,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像极了吊死鬼。

杜青墨原本以为他会自己去找吃的,可当夜再去给他换药,那人却睁着一双饿得鸀幽幽的眼神瞪视着她,无声的控诉她虐待病人。

无法,她只能去厨房自己亲手下了一碗高汤面,烧了青菜蘑菇和肉丝做盖码让他吃了。因为怕被人怀疑,她又额外做了糕点,一份送去给了父母,一份放在了自己的房间。第三日一看,自己那一份已经没了。

杜青墨不由得气结,这样的人,哪里会绝望,他不折腾得别人绝望就不错了。

二二回

那一夜重伤下萧无慎喃喃过的名字像是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滴落了心湖。

杜青墨偶尔想问他是否还记得换药之后的事情,话到了嘴边又无声咽下,萧无慎几次看着她对自己发呆,不由得装模作样的摸了一把黑不溜丢的长发:“怎么,迷恋上本少侠了?”

杜青墨手中的棋子瞬间砸在了他的脑门上,居然还紧紧的贴着没掉下来。

萧无慎吹了一声口哨,歪着脑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面镜子,做那顾影自怜的模样,闪动下睫毛:“唉,天妒蓝颜啊。”

杜青墨差点一口血的吐出来,无声的说了一句:不要脸。

重新挖出一颗白玉棋子落在棋盘上,她终于忍不住叹口气:“你这般疯疯癫癫的样子,做给谁看?”

“当然是给你看。”

杜青墨抬头剔了他一眼:“我早就看开了很多事情,你不需要自毁英名的来逗弄我。”顿了顿,“我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再去自寻死路,更不会再一次轻易的被人蒙骗丢了家人性命。”

萧无慎随手一甩,那镜子就划出一条七彩的弧线落入了草丛中,耀眼的阳光扫过镜面,幻化出瑰丽的光芒。

他执起黑子毫不犹豫的堵住了她的攻路,平淡地道:“我知道你很坚强。”他想了想,莞尔,“醒来后,第一次见你之时我就知晓了。”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以前的你就如我额头上的白子,圆润通透,却白得让人觉得刺眼,恨不得把你丢入那最污秽的煤窝里,扑了灰,染了黑,心里才舒坦。你没有想过桑依依为何恨你恨得要亲眼看着你被烧死吧?”

杜青墨一愣,听得他道:“因为她也曾经是个官家小姐,后来被抄家,辗转贩卖,最后沦落青楼。你的身份地位,你的才学容貌,甚至与你那一身的荣华气度都是她应该拥有却最后失去的,她嫉妒你,憎恨你,她想要亲手夺回属于她自己的一切……”

杜青墨问:“你是说桑依依并没有爱上陆公子?”

萧无慎笑道:“爱啊,怎么不爱。对同样性子的人,男子是用来倾慕追求爱,女子是用来羡慕嫉妒恨,有很大的区别。”

杜青墨轻声道:“我以为她会为了陆公子舍弃一切。”

萧无慎嘲笑她:“你太单纯了。桑依依这种在金钱窝里面打滚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爱上一个人。轻易说爱的人,是傻子,是莽夫,是愚笨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郎,譬如苍嶙山。”他凑近她,靠得极近,呼吸可闻,“所以你一定要苍嶙山爱上你,为了你而疯狂,为了你而抛弃一切,在所不惜。”

杜青墨对视着他。他的眸子乌黑到底,看不到任何的亮色,一如他这一世毫无希翼的人生。她低下头:“如果我做不到怎么办?”

萧无慎刷得打开扇子:“放心好了,最迟一年后,他会自动自发的投奔你的怀抱。那时候,你可得好好的‘疼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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