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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行天下(140)

皇甫书景顿住脚步,两人的手在空中绷紧了:“你可以跟女皇说我半路病死了。我本来就不是皇子皇孙,她犯不着为了一个皇族污点来为难你。”

“你想得倒是简单。”

皇甫书景收缩下鼻翼,控制那不停冒上来的酸涩:“我本来就想得简单。如果不是想的太简单,就不会被皇甫一夜利用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太单纯,就不会傻傻地接受你那十万两银子;如果不是我笨,我就不该跑到你家,去做一个仆从。”

半越恨道:“没人要你去做仆从。你一个皇子,回去都城好了,皇宫里面什么没有?偏要自己委屈自己做什么平民,你以为平民是如何生活的?你能够活下来真是奇迹。”

皇甫书景恨不得甩开她的手,偏生又贪恋她的温暖,只是伧然道:“的确是奇迹。有人给我泼烧开的开水,如果不是我躲得快,我整个脸都毁了,都没法见人。如果不是以前在山上见你踩过草药治疗烫伤,我自己半夜去河边山脚下找草药,我早就伤口溃烂,人不成人鬼不成鬼;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我想要……我……”说道之后,已经泣不成声,那泪水顺着肿胀的嘴角一路留下,让那肌肤发疼,他才知道自己哭了。

暗自下过多大的决心,再多的苦都不能哭,都不许哭。偏生,他没法面对半越的责难。他不想自己让半越讨厌,他知道他过去做了太多的事情,让对方无法原谅,可是他还是固执的要做自己认为对的。

半越心里惊讶,她虽然知道皇甫书景吃了不少苦头,到底也拒绝深想,只是今日乍然见到对方那毫不犹豫的挥刀自杀,才恍然地想起,也许,在很久很久之前,这个男子就已经没有了生存的志向。这份认知,让她忍不住趁着没人的时候才开始发飙。

话一出口,看到他这般脆弱的时候,她就察觉自己说错了话。

皇甫书景毕竟是一个皇子,过去经历的那些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苦难,偏生这次又为了半越自己以身犯险,倒勾得半越觉得欠了他什么,这如何不让人火大?

她不得不承认,皇甫书景这个男人是她的克星。

这边想着,也对对方的哭泣没有一丁点要劝阻的念头。

她知道,他心里肯定有太多的憋屈,不能说,也找不到人说,相比皇甫一夜那个人,半越说不定更加让他有着倾诉的愿望。

男子就这么隐隐流泪着,在黑暗中,那泪水像是两条溪流,婉转的流过人的心田,让人软化了下来。

他的哭泣是无声的,也是悲切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做错了多少,又懊悔了多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越也开始觉得风中带了寒冷的味道,遥遥的看到很远的山寨有了一些火光,知道众人的‘剿匪’进行地不错。只是,两人在这里再折腾下去,说不定就会感冒了。

半越淡淡地道:“今夜回不了镇上,我们找个山洞过夜,反正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说罢,就去拉扯皇甫书景,对方却是一动不动,半越这才发现对方的手烫得厉害,空气中隐约传来一点异香。

这香味有点熟悉,又很陌生,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熏的。

“走吧,找个地方,你先休息一下。”

皇甫书景沉默。

半越又有点不耐烦:“你想生病么?我还伤着呢,也要休息。”再去拉他,一个用力,不防备,男子整个人往她身上倒来,额头摩擦过她的耳边,半越忍不住惊叫:“你该不会就生病了吧?”

皇甫书景尽力收拢一点气力:“没有。我没事。”

“还说没事,都这么烫了。”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根据自己在山里住过一年多的经验毫不费力的找到一处山洞。

扫出一片光滑的地方,再将男子安顿好,自己又进出几趟找了一些干柴火,堆成火堆点燃了。在火光映射下,这才发现皇甫书景整个脸色潮红,额头不停冒汗。

“冷么?”

男子摇头。

“热么?”

男子继续摇头。

半越又放低声音:“哪里伤着了没?”

男子继续摇头。明明嘴角肿大,在他看来那根本不算什么伤,反而问半越:“你胳膊的伤包扎了没有?”

这个人,居然也会关心她。

心里有一丝小小的感触:“卷帘给我上了药,已经没事了。”

皇甫书景凑了过来,拉扯她的衣袖:“给我看看。”

“啊?”

“我看了才放心。”

半越一阵恍惚,不由自主的揭开绑住的袖口,露出里面白皙的手臂来,上臂一圈白色的绷带,隐隐飘出药香。

皇甫书景的手指摩擦在那绷带上,面上看不出神色,两人这么沉默着,贴地太近,半越都可以感觉对方的呼吸越发沉重,只觉得诧异,不由得摸在他的额头:“你确定你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

皇甫书景摇头,借机挣脱她的试探。

“我没事。等下就好了。”

对方都这么说了,半越还能怎样?

柴火在山洞中爆发着火星,那红彤彤的光阴在男子面目上闪动着,衬托着翡翠般的晶透来。

似乎,有很久很久她都没有端详过皇甫书景的面容过了。

在曾经的很多个日子里,她也曾经逐步淡忘过这个男子。潜意识中,她总是屏蔽别人对自己的伤害,也当作那些在山中相互陪伴的日子平淡无味。

只是心里也偶尔响起一个声音,问她自己:皇甫书景过得好不好?

偶尔的问,心里却是从来没有给过回答。

她拒绝回答,也拒绝再去想念。那个男子,是她来这个世界第一个接触的人,也是第一个隐约想要重视的人,偏生,明月沟渠,单方面的触动是没法发芽的。

两人分别处于火堆的两边,中间隔开的不单是那些岁月,那些误会,还有他们各自心中的倔强。

皇甫书景低声似乎说了什么,半越抬头望他:“你说什么?”

男子深深呼吸一口气,就感觉那冰冷的气息到了肺腑也是烧灼的,他知道这是银果彻底的发作了。使劲摇晃下,保持脑袋的清醒,双腿紧紧地闭紧,提高了音量,问:“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么?”

半越干笑一声:“莫名其妙哪有什么死不死。这个时候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皇甫书景点头:“如果,我是说如果,女皇让我回去,只是想要杀了我的话,你帮我立一个石碑吧。不要写我的本名,直接就忘书好了。”

半越拿着棍子挑着燃烧了一半的柴火,淡淡地道:“好。”

“不要把我埋葬在都城。”

“你想要去哪里?”

“……曾经,我们一起住过的山上,那间小屋好了。”

半越一动,那柴火就塌陷了。

皇甫书景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在山里与你一起的那段时光,是我最轻松的。我不用顾虑别人,也不用小心说话,更加不用担心被人莫名其妙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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