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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冷玉(105)

院中竹屋里坐着两个人,一师一徒,一男一女,都沉着面容。

佘娇娇对进来的唐烆道:“你抱着孩子来作甚?有些话他不该听。”宝宝瞪了干娘一眼:“宝宝长大了。”佘娇娇一拍桌子,大喝道:“出去。”“我不?”宝宝叫得更大声,委屈地撅着嘴。

佘娇娇冷着脸,去夺唐烆怀中的孩子,他一闪,淡淡地道:“这是我们的孩子,有什么不能让他知晓的。玉病了,也从未瞒过他。”宝宝搂紧了爹爹的脖子,狐假虎威地对干娘吐舌头。

范先生呵呵笑道:“娇气和傻气。”佘娇娇气急,她可不敢对着自己师傅发脾气。忍了忍,索性歪着身子无视几人。

这下,屋里越发闷了,只剩下隐隐的药香在飘荡,偶尔可以听到墙角各种竹篓里面传来熙熙梭梭的声响。

范先生拿着长条木勺子在药罐里面搅动了两下,又盛出点查看色泽,才慢悠悠地开口:“是肾脏中毒,只有孕妇才有的中毒症状。轻者头痛、呕吐、视物不清,重者昏迷。既然昨日才发现新的症状,要医治也容易,更不会伤着腹中孩子。只是,”他伸手对着孩子,宝宝迟疑两下,还是自行爬到范爷爷怀中乖乖坐好。范先生手指在孩子头顶揉捏俩下,没多会儿对方就开始揉着眼睛,没一盏茶功夫就迷睡了过去。他才接着道:“吐血,血沫子细碎,伴有咳嗽,乃肺器肿胀。两种病症发现得及早,医治都容易。这些本没有什么,十个孕妇中有三个都会如此,可蜀玉身子太弱,若是偶尔出现其中一种,都可安然,偏巧两种病症发作时间太短,前后只有半日,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他对视着唐烆:“她心脏越来越衰弱了。”

一炷香的停滞,光阴的流动都静了下来,悄无声息的从人们眼底最深处爬开。

唐烆那湛蓝色眼眸的色泽在阴暗的屋子中越发沉淀,逐渐成了海底深渊。别人中那眸中看不到任何情绪,只会觉得那眸子越来越深,渐渐比屋中的死角还要幽深。佘娇娇无端的害怕,谁都不能忘记这个男子可是有着一身莫测的邪功。这话说出来,到了心底,他再大声一吼,就足够将蛊虫压制的穴道都冲开,就地展开血雨腥风。范先生一手还抱着宝宝,一手还在搅动炉上的药汁,气味刺鼻像是虫子的腐臭味。

暮色逐渐阴了下去,黑幕升了出来,兜在空中,让人看不到一点光亮。

屋里没点烛火,只剩下小炉子偶尔呲牙地小焰烧烫着药罐底子,火红火红的,像是煤炭窝里的一颗跳动心脏。那是唐烆的心脏,扑闪扑闪,看起来很沉稳,其实罐子里面全是熬成糨糊的毒虫尸体。

男子的话声从罐子底部冒出来:“不要孩子,还来得及么?”

范先生摇了摇头:“孩子已经成型,只能生下来,强行打胎,说不定会血崩,蜀玉受不住。”

男子又问:“范先生还想要什么?唐烆一定办到。”

范先生沉吟,将勺子里面的东西放在嘴巴里嚼了嚼,那异味充斥着鼻腔,佘娇娇已经难受地走了出去。她太了解自己的师傅了,往往他老人家沉默的时候,就是披着恶魔皮的医圣。任何人会感激医圣的妙手回春,转头之后会更加害怕那张恶魔的嘴巴里面露出的毒牙。

这个院子并不是很大,出了这间竹屋,不远处还保有几间厢房,其中一间亮着光,让人心里一暖。

相比那屋子里沉默的男人,这里却有两个少年和一个小丫鬟。都穿着宽松的长衫,赤着的脚在衣摆下露出来,瘦而苍白。见到她,三人都站了起来,恭敬地叫小姐。

佘娇娇点点头:“你们继续吃饭,别管我。”两个少年对视一样,继续坐了下去,那小丫鬟磨磨蹭蹭地过来,给佘娇娇斟了一杯药茶。他们的菜式并不是寻常的荤素菜式,而是一些难以见到的草药叶片,一盘不知什么名字的黑壳子小虫在蠕动,一盘子里面三条野禽后腿。

丫鬟轻声道:“范先生说我们最近要换相互换脏器,所以菜式有些改变。今夜的是吸血神蝠的后腿,蝙蝠吸了极乐虫的血长得比寻常蝙蝠大些;金蝉也被黑寡妇咬过了,壳子成了青黑色,先生说不知道吃下去会如何,让我们试试;龙结草的毒性传言可增加真气,范先生也想试试真假。”

佘娇娇突地回想方才师傅吃虫子的情景,抱着药茶喝了两口又想吐,顺了顺气问:“这次师傅说要换什么脏器么?”

丫鬟指了指心口:“这里。先生说,要看看男女的心脏相互调换,能否活。”

佘娇娇猛地站起,一地碎杯片,满地水渍中一块拇指大小的茉莉根茎已经泡肿了。

“心疾医心。人的手脚断了,只要医治及时,也可接起来;人的脏器坏了,只要好的还‘活着’的脏器,也可以替换;心脏也属于脏器的一种,要彻底医治好心疾,只能换一个心脏。我见蜀玉之时,她还小,我那时医术不精纯,只能用药理养着她。之后我游走天下海川,见过很多人,毒死的人多,医好的人也多。其中,人的身体里面有些脏器有两个,换一个到别人身上也无妨;有些则不行,那么用将死之人的换给患者身上也能活。

当然,这些医术都有些匪夷所思。十年以前,我医治十人死十人;五年之前,我发现有内力之人能够让自己活得久一些,医治之时也得益甚多,换了脏器十人可以活下三人;此次回来,我带回来三个药奴,是从孩童起就教导医毒,既是药人也是毒人。他们的脏器不比寻常人,再加上我特意配置的食疗,此次定然成功机会要高些。”

一罐子的药虫不知不觉中被范先生吃了干净,里面煮沸的汤药依然冒着泡。先生面上的肌肤由黄变黑又转成橙,之后如回转琉璃灯,五颜六色都转了个遍,最后恢复成原来的模样。那汤药也快要煮干了,他索性将之移开去,又重新放上一个新罐子,伸手在旁边竹栏上抓着不同的草叶,又去墙角竹篓里面抓出了一只通体火红的乌龟,扑腾一声丢到了盛水的药罐里面。一寸大小的乌龟在里面翻了个跟头,伸出头部吐了个泡泡,继续划动四条断腿。等到那水煮开,乌龟划动越来越快,最终一个扑腾,整个头部冒出水面,长大了嘴无声的求救。

唐烆木然地望着,感觉自己就是那只被活煮的小龟,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他哑声地问:“先生是否没有十成的把握?”

范先生轻笑了下,在这等诡异的环境下,那笑显得残酷森冷:“只有五成。你知晓那些换了脏器的人为何没活么?是因为血液。我原本以为每个人的血液都是相同的,深想之后又觉得一种米都能养百样人,何况是血液。过去十年那些人就算换了脏器也死了,他们并不是死在我的医术下,而是死在两人不同血液,脏器无法接受对方血液,导致器官坏死。有些人好不容易买到一个奴隶,将奴隶的重要器官换到自己身体里面,奴隶先死了,那人的血液留不到换上的脏器中,结果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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