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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牌小艾(83)

我无言,我向来不信命,这种宿命论的调调,在我这里没有市场。现在,我自然不会反驳他,但我也不愿顺着他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伸手抱过酒坛,为他添酒。

他笑了笑,点点头,似是在道多谢。继而他又淡淡开口:“墨让不知所踪,不知是福是祸。若你碰巧能见到他,就跟他说,天意要顺,也不能全顺,人总要心里揣着一句‘人定胜天’,才能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我瞪着眼睛,慢慢消化他的话,他是要我去找墨让么?我要去哪里找?

墨谦似乎没有觉察到我的茫然,继续自顾自喃喃:“朔,是墨家的福地,墨家人怎能离了朔地?”

我静静坐着,默默记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我相信,他也和我一样期待这场会面很久了,也一定早就准备好了这番话,我更相信,他所要告诉我的,并不是要墨让信命及早投案这样的丧气话,也并不是说墨家人不能离开朔国这种奇怪的信仰,虽然我现在没有领悟,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回去慢慢琢磨。

墨谦又漫漫说了些别的,过了一刻钟,才歉然道:“小艾,我累了,你可否先行离去,留我自斟自饮?”

我愣了愣,终是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去。

墨谦突然伸手拉住我,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小艾,不要妄动。墨家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如今若是皇上想收回去,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是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有一块凉凉的东西落在了我的手上。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缩回手,借着袖子的掩饰,指尖轻轻抚过那块铁牌。是一块令牌,上面铸着个篆体的墨字,底下有行小字,大意是,见令如见钜子。

墨家的钜子令!

我再次冲他点点头,露出个微笑,示意他可以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他的嘱托。

我直起身子,转身欲走,他却在我身后再次开口,轻声道:“我们墨家向来忠于皇上,我父如此,我如此,墨让亦如此。”

我愣了愣,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但我现在不及细想,我已能看到牢头在外面乱晃的身影,相信墨谦比我更早看到,我确实应该走了。

自我准备见墨谦后,我就知道,我应该马上离开京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一语双关感兴趣的童鞋,可以先猜猜,墨谦这样说是虾米意思

不容易啊,在别人的眼睛耳朵下面要说什么,真是很费脑细胞的一件事情……我沉默地跟在夏至身后,心中默默数着自己的步子,还有墨谦说的那些话。

走了不知多久,夏至停下,转身,低声道:“我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外面人杂,我不好正大光明的同你一起出现。”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又张手抱了抱她,悄声:“我今晚就要走了,你与我一起么?”

我感到夏至身体明显一震,她失声道:“这么快?”

我苦笑点头,可不是么?我要去找墨让,墨谦也是赞同我去的。而且,今晚我见墨谦的事情,不知能保密多久,夏至可以推干净一切,但我说不得就要被限制自由了,这非我所愿。更何况,我已得到我想要知道的,该去做正事了。

我低声,将我的问题缓缓重复一遍:“要同我一起么?”

夏至摇摇头,浅笑:“不了,我待在这里,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我点点头,也好,她若一走,公职基本就此告吹了,牺牲太大,我本也不抱太大希望的。抬手拍拍她肩膀:“你多保重,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就去阳福大街颜色坊买三钱百鸟朝凤,自然有人会把你的消息传给我。”

她点点头,嫣红的嘴唇张了张,最终伸臂抱住了我,在我耳边低声道:“小艾,若是见到墨让,一定要让他明白你的心意!不论如何,一定要让他知道你的心意!”

我愣了愣,然后脸上的温度急剧升高,靠,这什么世道?还有没有隐私了?怎么连夏至都知道?!没脸见人了。

夏至似乎感知到了我的不自在,轻拍我后背,安慰道:“女人主动一点,也并不是什么天大的过错。一味等下去,也许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但为何不主动出击?更何况,我想,他对你,是有同样心意的。”

我不由笑:“好好,谢你吉言了。”

夏至放开我,直视我眼睛,然后皱了皱眉头:“你并不相信?”

我挑起半边眉毛,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仿佛反问,你说呢?

我怎么能,又怎么敢相信墨让也是喜欢我的?若他是喜欢我的,他会五年来对我不闻不问?若他是喜欢我的,他会在当初没有任何阻拦地放我离去?若他是喜欢我的……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所以,这是个失败的假设,我不喜欢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可是看夏至一脸的焦急郑重,又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只得拍拍她肩膀,正色:“我会认真考虑。”

夏至才算是松了口气,又低声道:“小艾,我知道你顾忌什么,你的心思太多了。感情这东西,从来都不是聪明所用的地方,只有傻到家了,不怕受伤,勇敢跨出去,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说到底,从头到尾,你不过是担心一句齐大非偶,可是,你们之间真的是不平等的么?不见得吧?你从来不曾仰他鼻息,若他没了身份没了钱财,就像现在,你不是一样为他忧心如焚,为他甘愿上刀山下火海?小艾,我向来认为,你们是平等的。那么何不大胆迈出一步?这一步迈出去了,管它之后的结果是怎样,好歹落得个无愧于心,是不是?”

我被她说的一阵恍惚,平等的,我们是平等的么?也许吧,也许我们灵魂真的平等,但我不能不顾忌其他人的眼光。门当户对,这门当户对怎么他妈的就这么难?

夏至一席话说完,又默默看了我半晌,确认我确实是听进去了,才又抱了抱我,轻轻道了句珍重,算是同我道别。

我疾步上了马车,催促老邓快些离开,又将布帘掀开一角,看窗外昏黄的景色。待走得远远的,我似乎还能看到巷口那抹淡红色的身影。

闭上眼睛,我深深呼吸,然后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悠长,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我脑中一片清明。

很好。

我早就发现,修习内功时想事情会事半功倍,这也算是一件附加功能了吧。

让我仔细想想,墨谦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现在几乎能够确定,打压墨家,是皇上的意思,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真的有人会如此淡定地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积累了百年的心血就这样被人粗暴地收走?而且,墨谦为什么要说,他们一家一直忠于皇上?

是在表明他们决不可能谋反?但这话对我说,能起到什么作用?更何况,墨让已经逃了,还在说他忠于皇上,难道……

我一个激灵,自己也受不了地轻叹出声:“不是吧……”不带这么狗血的,三流小说也没这么写的啊!墨谦是暗示我,墨让是皇帝故意放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