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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牌小艾(2)

他楞住:“这么简单?”

靠,你大爷的。你有个做盐运的大哥,家里财产不知凡几,自己不过是个闲没事就爱鼓捣些奇门遁甲,四书五经不会,歪门邪道都懂的二世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可是我们这些被困在烟花地的人一辈子的梦想啊!

二世祖极慷慨地甩出一沓银票:“一千两够不够?“

我热泪盈眶:你大爷的,拿钱砸我……

来吧来吧,砸死我吧。

辨认过银票真伪后,我眉开眼笑:“为免反悔,咱来立个字据,一式两份,按约履行,事毕作废。”嘴上说着话,手上不停,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合约半成品,填好具体条款,签上自己大名,递给他。

他依样在乙方那栏签上自己名字,嘴里赞了句:“没想到你字写得倒很秀丽。”

废话,你以为各位小姐给恩客们的情书,都是自己写的?

他不情愿地起身,又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墨让的?”

你当我傻啊?不调查清楚就敢和人签字据?

这些,我当然不会跟他说,只笑眯眯的盯着他看,一边放着眼刀一边感慨,小样长得真好看啊,鼻梁挺直眉如螺黛,小麦色的皮肤这么近也看不到个汗毛孔,嘴唇竟然敢是粉红色,还是水水嫩嫩的那种。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老天爷,我这都快成沙漠了!你为啥要把如此美貌赐给一个男人啊,真他妈的浪费。

美男在我如狼似虎的眼光中败下阵来,狼狈偏过头,不再追问。

花大娘常说我长了双鬼眼,被看久了,就像身上衣服一件件被我眼刀剥去。

我笑,感情那些恩客便都渴望有我这样的一双眼了。

吹着口哨收起银票和字据,惋惜:唉,这么蠢这么有钱又这么好看的男人哪找啊,真想以身相许了。

“所以你被人拿银子砸了,就来拿银子砸我了,是不是,小子?”花大娘听我麻利地叙述完,将银子重重在桌上一磕,掮肩冷笑道,“好你啊,姐儿们有事儿你竟不先告诉我,竟敢自顾自的敲竹杠?小子,你啥时候这么有主意了?”花大娘的后槽牙死死磕着,说话时不时咯吱咯吱作响,听得咱的寒毛那叫一个激动。

我狗腿地陪笑,不忘替我自己和那金猪二世祖正名:“哪能呢妈妈,咱也是打探过的,姐儿们只是不再在花街了,想那墨二公子应该没做什么恶事,大不了是圈起来养着了。”又排出十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大娘,这是小艾我的赎身钱。”

花大娘那重峦叠翠的脸抖了抖,神色几次变化,最后呈现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总算把你这祸害送走了,好过再浪费我的米钱。”

我深情地:“大娘,我知道你从小就疼我,拉扯我长大,还给我取名字……”

大娘笑骂:“谁用心给你取名了?不过是看你第一声发了个什么音罢了,要是你当时哇哇大哭,现在就叫娃子了。”

黑线,再接再厉:“我长到十五岁,你也不提让我卖身的事。”

大娘起身捏住我脸皮:“就你这怂样儿,卖也得卖得出去啊!”

我沉默,怪叫:“花老妖,老娘好不容易想营造个正经的离别气氛,你干嘛老拆我台?”

花老妖彩帕招摇,妩媚地笑:“因为人家根本就不伤感嘛!”尾音上扬,可惜最后被一个颤音破了功。

我也笑:“大娘,眼线都糊掉了!你眼里是出汗不是?”

花老妖恼羞成怒,大脚踹过来:“滚吧滚吧,赶紧滚,别让老娘再看见你!”

门开,我的包裹我的人伴着我的卖身契一起被丢出。靠,这动作也太快了!我爬起,不理一旁墨让惊讶的目光,跳着脚骂:“花叠翠,你这千年老妖,这么快就给咱收拾好了,是不是早想着赶老娘走呢?咱跟你十五年,你怎么就不带留咱一句的?咱想着盼着想出了这窝儿,也不全是为了自个儿!就算是为了自个儿的前程,也不带你这么绝情的!养条狗养十几年也有感情了吧?你咋不想想,老娘要是走了,谁天天给你熬醒酒汤,谁晚上帮你暖床,你要是再浑身骨头疼,谁能连着十二个时辰不住手的替你按摩?”

骂着骂着,我也哭了。妈的,我也忘不了,是谁收留我教我读书识字,是谁喝醉了就拉着我呜呜地哭,叫我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是谁在变态恩客非要为我开苞时拦着挡着,拼得被打断了一根指骨,到现在右手无名指都不能伸直。

墨让这小子在一边兀自栝噪,走吧走吧,走吧走吧。

我擦干眼泪,在生人面前,我永远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笑,越伤心,笑得便越灿烂。望着我的金猪,我问:“去哪?”

这小子忽然就笑得很奸诈:“去一个很适合你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文了,热泪盈眶ing

知道大家都想养肥了看,算了,这孤独的头几天,就留俺一个人在坑底孤独的撒土吧……

第 二 章

衬着晨光熹微,天地间仍然像笼了道蓝纱,朦朦胧胧的只见眼前青瓦幽幽,墨竹掩映,层层叠叠的各色植物分隔出各个区域,桃红柳绿,海棠芭蕉都被刷了层淡淡的紫,挤挤挨挨着沉默的伫立。汉白玉的地灯笼里尚有残留的灯火,被似有似无的晨风吹得明明灭灭。青色的石板路在宽叶窄藤的遮挡下,含蓄地延伸湮没在一片墨样的浓绿中。

抬头,依稀可见正对的主宅上一块大大的匾额,“无月小筑”四个黑字,似乎是因为光线不足,黑色的线条不住扩大,渐渐的黑成一团。

天,看这规模,这哪是座宅子,分明是座园子。

苦哈哈地回头扮可怜:“二爷,您带我赶了半晚的路,就是到这里来拜师的?”

墨让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啊?啊!对!”

“那为啥不进去等啊?爷,您真的跟我的未来师傅很熟么?”

墨让有气无力地靠在外墙上,死猪状:“你进去试试看?”

什么?叫咱试试看?这里一定有猫腻儿!咱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堂堂一头牌,别在这阴沟里翻了船,嘿嘿,虽说这阴沟挺华丽。

仔细看一看,嗯,没有影壁,竟然能从大门直接看到主宅的门扇,这……这还真挺不正常的。随手捡了块石头,扔向青石路。

石子在石板上撞击,声音清脆,啪,啪啪。

胆战心惊地等了又等,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哎?

想了又想,还是没敢迈出小小的第一步,跑过去推推昏昏欲睡的某人,低声下气:“爷,您打算让咱啥时候拜师啊?”

墨让使劲揉揉桃花眼,力道之大,看得咱那叫一心疼。哎哟我的爷啊,咱今天才知道啥叫暴殄天物,老天爷,您赶紧赏道雷劈死这个不知惜福的混蛋吧!

可惜老天爷耳朵有点背,人家兀自揉得开心快活,末了红着一双兔眼问我:“什么时辰了?”

抬头看天,残月如同身边这位活宝,死气白赖地趴在西边山头:“寅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