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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套的自我修养(33)

五个多月时,我的盲写功夫已然出神入化,开锁拆机关也是驾轻就熟,我自觉除了感谢国家感谢党之外,也要感谢耳鸣压缩了我的睡眠时间,逼我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建设祖国的伟大事业中。

将近六个月时,我再次闻到了熟悉的松香味。

我向着黑暗伸出手,笑着大声道:“耳鸣听不见声音,如果是程铮的话,就让我摸摸你的脸吧。”

带着薄茧的手指捉住我的手摊平,在我掌心写道:“我回来了。”

我一时感慨,鼻子都有些发酸,连忙笑道:“真讨厌,半年没见,就不能让人家吃点嫩豆腐么。”

另一只手掌也被人捉住,有人在上头笔走龙蛇:“丫,别,治,目耳。”

是药先生,他说:臭丫头别闹,要给你治疗了,重点是眼睛和耳朵。

我点点头:“自然任凭狗剩先生做主。”

我擦洗一遍身子,如往常一样穿着亵衣平躺在高床上,药先生切了一遍脉搏,在我手心写道:“疼,忍,止。”会很疼,要忍住不能动。

我点头表示知道,药先生将我用牛皮带绑起。须臾之后,我手臂便觉得刺痛,接着刺痛很快弥散到全身各处,好似涟漪。

就仿佛雨落平湖,先是一滴落下,不多时便是满湖荡漾。湖水浑浊鼓荡,再不复平静模样。

半年不曾感到剧痛,我都快忘了治疗的过程究竟是怎样的难熬了。因此惊讶了半晌之后,才迅速找到昔日感觉,咬紧牙关调整呼吸,忍受不住了便放声大喊。

左右我现在听不见自己声音,就当我掩耳盗铃了吧。

施针之后又是敷药艾灸,此时我痛楚稍减,大口呼吸着稳定下心跳,突笑道:“程铮在吗?”

右手立即被握住。

我笑着向右边道:“半年未见,再重逢时却只有一次牵手和四个字,未免太过寒酸了些,对不起我这些日子对程少侠的思念之情啊。”

握着我的手顿了顿,在我掌心写道:“那该如何?”

我笑:“怎么也得一吻解相思嘛。”

他的手指僵了。

我乐不可支,恨不得将这半年欠下的调戏一并补回来:“药先生还看着,亲嘴你怕是不答应。这样,咱们一人各退一步,你亲亲我脸蛋,或者我亲亲你脸蛋,怎么样?”

他的手指许久没有动作。

我心满意足地嘿嘿坏笑。

突然松香味近了一些,我额角上被两片温热饱满的东西贴上,片刻后便迅速抽离。我一愣,药先生的手指在我另一只手上难得地划拉了一句完整的句子:“赢过登徒子的唯一方法就是比她更大胆。”

我脸上不觉有些热。

药先生继续划拉:“专治你这般色厉内荏的小混蛋。”

我又气又羞:“狗剩先生你偏心!”

他再写:“你不是有嫩豆腐做补偿?别废。”最后一句又成了简写:别废话。

我悻悻闭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窜到了脸上,额头上被他两片嘴唇碰过的地方又比其他地方的热度还要高些,烫得我一颗心砰砰直跳,连带着嗓子也觉得堵得难受。

奇怪了,我难道真就这么不顶事,连个额头上的亲亲都承受不住?

大概是半年没见着花痴对象,憋得狠了,突然解禁之后又是如此猛药,所以才有些过敏反应吧?

有道理。总不喝酒,酒量也会往回缩呢,何况我们家师叔爷比美酒醉人多了。

艾灸之后,药先生又在我眼睛上抹了些冰凉的药膏,用布缠得严严实实,跟我解释道:“目久不用,甫见光易损,先药养,再须图之。应无碍。”

我表示完全理解。

他扶我起来,捏了捏我耳朵,写道:“明日治耳。”

我刚想点头,突闻耳边仿佛有一声弦断之音,啪地一声过后,噪声消弭,万物归于平静。

我张了张嘴巴,侧耳倾听片刻,半晌喊了一嗓子,伸手死死抓住药先生手臂:“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

才拒猛虎又迎豺狼,我究竟是什么人品,竟然悲剧成这样?

这操蛋的世界!

正文 离别还是重逢

眼瞎耳聋,身染寒毒,脑子有异,发育不良。

这么多毛病搁在我这龙套身上,当真是资源的一种浪费。

如果我有朝一日还能穿回二十一世纪的话,我一定会去买彩票。神马头奖轮空啊彩池积累啊,甭管多小概率的事件,洒家一出手,还不得捧回个几亿的。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悲愤地忍受着只通过触觉获得信息的低效方法,深深觉得再这样下去,老子就只好分裂出几个人格来陪我玩了。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还挺带感,闲着也是闲着,我索性做起了人格规划。

一个面冷心热的美貌正太是必不可少的,然后是肌肉紧实的阳光健气美青年,还觉得无聊的话,毒舌博学腹黑美大叔也是可以考虑的,更多选择更多欢笑嘛。

这样一想,好像也不太苦逼哈?

好在这次天可怜见,冥冥之中的造物主大概也是看惯了我的悲剧造型,觉得不新鲜了,这次便没太为难我,让我又聋又瞎了五天之后,伊便将光明重新还给了我。

真是,我都有点不习惯这么顺利了!

药先生将覆在我眼睛上的绷带一圈圈拆下,亮红色的光线便也透过眼皮一点点映在我眼前,我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勾着嘴角笑问:“程少侠安在?”

听说过睡美人的故事吗?他既然亲了我,我也应该好好配合一下才是嘛。

眼前的光线被挡住,熟悉的松香味再次萦绕鼻端,我含笑睁眼,眼前的景象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程铮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仍旧是丹凤眼高鼻梁,只是脸庞比以前更加立体,肩膀好像也宽了些。

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克制住鼻尖的那一点点酸意,起身之后再上上下下地看了半晌,方笑道:“半年不见,程少侠竟是越来越**了。”

程铮无动于衷,药先生嗤笑一声,对着我张张合合地做了半天口型,见我没理解,抓起我手写道:“盲半年,复明不问旁人,先看少爷,怎无奸`情?”

我笑道:“程少侠正是少年时节,半年不见便会天翻地覆,我心里自然好奇。但先生和向大哥则不同,纵使我十年未见你们,也知道你们必定是风采如昨的。”

药先生果然喜笑颜开,弯着眼睛动着嘴巴半晌,大意是夸我半年没拍马屁,甫一张口竟然威力更佳云云。

我看得费劲,连忙指着耳朵问他:“眼睛既已好了,耳朵什么时候能复原?这样读唇费劲得很,还容易看错。”

药先生连连摇头,取过纸笔写道:“耳朵与脑子无关,是你体内寒气太重,经脉迟滞影响耳道的缘故。我虽然会帮你用药,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什么时候将你体内的寒气收服了,什么时候你的耳朵才能彻底好了。”

我看完长出一口气,点头道:“看来盲写之后,我又要学习读唇了。——若是其他感官也要出问题,麻烦先生先给我来个预告呗?我好提前学了有备无患,比如手语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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