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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质兰心(76)

没想到奕宁听了,却是爽快地一口答应,叫她明日便搬去九州清晏,地方大些,也不算辱没了大清的龙子。

明澜诧异,狐疑地盯着他:“没有条件?”

奕宁失笑:“那拉氏!你可真精得跟个猴儿似的!朕快什么都瞒不过你了!”一脸的苦笑,又不得不开口,“太后求朕将令妹许给奕譞(音同“轩”),朕已经答应了。”

明澜大惊,手上一松,怀中抱着的载淳险险掉了下去,双臂忙又一紧。这突然变故将载淳从甜梦中惊醒,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明澜又哄又拍的费了好大的劲,才令他止住了哭声,方敢小声询问:“怎么会这样?那头不是已经病了三个月之久?太医都说恐怕熬不到冬天了,怎的还这般积极?”

奕宁摇头,同样困惑的神情:“朕不知,不过如今看来,朕倒要比她活得长远些了。”自嘲的笑容,明澜不禁想起皇后,叹气。心想,既知命不久长,是否真的不再纠缠,才是最好?

明澜不愿再想,甩甩头,回到正题,双眼带着疑问瞥向他:“莫非我们都猜错了?”莫非,真正对权力有着野心的,是那个一直以闲云野鹤自居的奕譞?

奕宁摇头:“不像。他倒是挂着个军机处行走的差事,但却并不积极,平常也不见和朝中官员有什么往来。”又回忆道,“他小时也是这么个闲散性子,朕和老六都是要强的人,每本书必按规矩读上一百二十遍,四书五经,本本可以倒背如流。只他镇日不知想些什么,三年下来不过是可勉强背下。骑马射箭也都是平平,唯有几何算数一类的洋人技巧还算拿得出手来,是几个阿哥中最好的。”

明澜偏了头,心说按此看来,这人倒是真不像对权术感兴趣的人,然而耳听为虚,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倒是不甚了了。

明澜一笑:“四哥,我想见见我那妹子,和我额娘,可好?”既然耳听为虚,那么只有眼见为实了。

奕宁了然地点头:“懿贵妃为大清诞下龙子,功劳奇伟,特准其眷属入内觐见。”

惠夫人接了旨意,自然是大喜过望,匆匆从四平赶到了北京。

母女相见,少不得抱头痛哭一番。分别三年,惠夫人倒是没怎么见老,只是瘦了,脸上遮不住的风霜和彷徨,令她忍不住牵住她手,抱紧她,用自己的体温带给她些微安宁的感觉。

惠夫人拉住她手,泣不成声:“额娘没用,额娘既保护不得你,又保护不得梅儿,为了你二人平安,我便只有将她扫地出门。”

明澜自然听说了,北京城里正紧锣密鼓地为七王爷酬办着喜事,四平却未见一个人前来道贺,这冷硬的举动无异于明明白白地告诉那头:梅儿已经是弃子,不论她嫁的是谁,嫁的如何,叶赫部只认一个叶赫那拉明澜。就算家主有个什么万一,叶赫家的势力也轮不到梅儿来插手。

明澜也跟着垂泪:自己何德何能?有个如此疼爱自己,如此识大体的额娘。

她后退一步,向惠夫人恭恭敬敬地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

惠夫人也跪下,扶起她直抹泪:“等见到你妹妹,多劝劝她,好歹她也曾见过七王爷的。平日里多照顾着自己些,不必挂着额娘。”

明澜痛哭失声:“额娘!苦了你了!”

因了额娘的话,明澜在未见到梅儿前,胸口总是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想尽早见到梅儿,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日子舒不舒心?对于那个差点成了自己相公的臭小子,受太后的影响,她对他完全没有好感,心里直想着,若是他敢欺负梅儿,便一定要想尽办法,使尽手段,折腾得他脱层皮才好!

然而越想见越不得见,梅儿新婚燕尔,又过了一个半月,才与奕譞一起进宫请安。

明澜只在回家奔丧时与她正经相处过一段时日,之后便跟在奕身边跑东跑西,一年多都没怎么着家。掐指算下来,竟有将近四年没见她了。

当日见她时,便觉是水灵青葱的一个花样人物,如今看来更不简单。人都说娉婷袅袅十三余,梅儿现今真算得上是有女初长成,高挑白皙的一个人物水灵灵地站在那,无一处在动,却又无一处不动。仿佛这么美好的画面只是一个不真实的幻影,只要轻轻地呼一口气,便会消散了。这样仙女般的妙人,好似不在人间,走到哪儿,哪儿便是蓬荜生辉,连她碰过的东西都像在发着金色的毫光。

明澜竟看得呆了,只晓得拉着她柔荑,不错眼地看着她,又蓦地生出些许庆幸来:还好奕不在。这念头虽只一闪而过,仍搞得她脸红不已。

梅儿被她盯着看得久了,不由娇羞地低下头:“姐姐……”声若蚊蝇。只不过世上若真有这么好听的蚊蝇,恐怕人人都想被吸血至死了。

明澜方才醒悟,打着哈哈说了些热络场面的话,便含蓄地绕入了正题:“妹妹在北京住得可习惯?过得可好?”

梅儿熏红了脸,面若桃花:“好。”

明澜故作诧异:“真好?”

梅儿不依地微拧了身子,轻声叫着:“姐姐!”脸红得跟水蜜桃般诱人。

明澜笑,看她那娇羞的样子,知她真是过得好。又纳闷,难不成这指婚也能演变成伉俪情深?有意探听些奕譞的消息,便状似无意地问:“老七呢?不是他也来了么?”

梅儿脸儿红红地笑:“他先去给太后请安了,说是即刻便来寻我。”

这话说得甜蜜,明澜自然少不得取笑她一番,两人便逗弄着载淳,边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边等着奕譞来叙。

转眼将近两个时辰过去,奕譞仍不见人影,到了传午膳的时候,宫人才来传话,道是七王爷被太后老佛爷留了用膳,叫二人不必再等。

梅儿面上有些挂不住,强笑着说些奕譞小时候的趣事给她听。什么秋祢时惊了马误被当今圣上射中一箭啊,什么冬天时与众皇子们打雪仗失足跌入雪坷子里啊,等等。明澜一边听便一边擦汗,暗道这小子还真是命途多舛。

又想梅儿竟直呼奕譞姓名,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每个毛孔都好似浸了蜜一样,莫非两人是真正的喜欢?

叹息,想她那温婉贤淑的芷儿姐姐,可曾开口叫过咸丰帝一声奕宁?

说到最后,梅儿竟幽幽叹了口气:“不管太后对别人如何,对奕譞却是真真儿的好的。奕譞那次掉到了雪坷子里,被捞出来后就发了热,太后娘娘吓坏了,不眠不休地陪着他,直到一个月后,奕譞才重又活蹦乱跳起来,太后娘娘却瘦下去一圈,自己病倒了。”

明澜一个机灵,太后?她跟奕譞有什么关系?敢情她拼命地拉奕譞上台,还不止是利益驱使?不由斜挑了眼睛,疑惑的睨着她。也许是几年的后宫生活磨练,那眼角带的一丝审视,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精明和威严令梅儿大窘,后面的话便说不顺溜了,半晌方嗫喻道:“梅儿只是……只是想让姐姐莫怪奕譞与那头走得太近……他也知太后娘娘近几年动作大了些,只是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又岂是说断就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