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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质兰心(74)

十月怀胎。

这十个月,明澜过得真是辛苦。

每天要喝浓浓的安胎药,早晚坚持做一套自己琢磨出来的孕妇瑜伽,三餐严格按照太医指示进餐。不光如此,奕宁为了动员全国的士气,早早放出了懿贵妃有喜的消息,这也意味着,全国最不希望奕宁有后,却是跟奕宁血缘关系最亲厚的一个人,也知道了这“晴天霹雳”。

他们均知,自牡丹春之后,太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必会再寻了什么人,通过什么途径来得偿所愿。因此为明澜把好“祸从口入”这一关,便成了皇后与雅姑姑每日的重大任务。

明澜不能想象,大清有后这个消息,竟然这么有震撼力,百姓方面她见不到,但听说士气因此大涨,大臣们一个个上表称颂,感激涕零,好像自己头上真有金光点点,成了圣母玛利亚,肚子里怀的是耶稣一样。

明澜一想象起他们的表情,便呵呵坏笑——奕宁这个新一代的柳下惠,美女坐怀而不乱,自己能怀孕,不就是堪比圣母玛利亚的神迹么!(如果读者大大中有信教的筒子,请原谅我……)

明澜留学德国三年,也接受了德国毫不避讳,事无巨细的性教育三年。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她绞尽脑汁,也只能将自己的预产期误差控制在十五天之内,一切准备就绪后,明澜奸笑着为奕写了封信,便捧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安心地做起米虫来。

远在广州的奕处理完同各国条约的后续手续,刚刚合上卷宗,便狠狠地打了喷嚏,睁眼便见负责与北京联络的驾驶员一脸悲愤地冲进来,塞给他封信:“家主给王爷的。”

没错,他也是叶赫家培养的留学生之一,明澜发现后,便窃笑着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公物私用的好处来,二人没少借他这只无辜的大雁传情。

奕歉意地冲他颔首,展卷,属于她的圆滚滚的字体滚进了他的视线:长子待降,如之奈何?

如之奈何?不由苦笑,她有给他选择的权利么?他几乎可以想象她写这封信的样子,捧着肚子装可怜,嘴里说着“该怎么办啊?”, 却夸张地磨着那两排森森的白牙,威胁地盯着他,却像个还没断奶的小兽,只让人觉得可爱罢了。

他仔细地卷好那油纸卷,面露微笑,想做出副无奈的表情,却并不成功:“伍昌,麻烦你载我去北京了。”

战乱既然已平,太后便拖家带口地回了自己的根据地,但毕竟是年纪大了,路上折腾一番,回来便病倒了,虽不是什么大病,却也如抽丝般,怎么也好不利索。

这样一来,她对园子的控制,便大不如前了。

园子经了战乱,不够忠心又有处躲的都趁乱跑了出去,有二心又没处躲的都被皇后寻了隙,趁乱打死了事——这后宫里,又有谁的心是真正硬不下来的?余下的都被皇后用了半年的慢功夫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不敢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是太后一回来便雷厉风行,迅速扶植忠于自己的新势力,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宫里见风使舵的还是大多数。然而如今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得不叹一句天意弄人。

如此,倒是给了奕一个可乘之机,到了明澜计算的预产期内,奕便混入一队萨满中,以为贵妃生产祝祷为名,混进了园子。

当奕初初踏进天地一家春内室时,他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明澜只穿着里衣,跪趴在床上,脸及肚子紧紧贴着床板,屁股却高高地翘着。

奕一个踉跄,额头差点磕在门框上。“澜儿!”他忙栓了门,哭笑不得,“你又在搞什么古怪?”

明澜吃力地回头,气管被压迫着,使她不能十分顺畅地说话:“做做做运动……”

奕抢上前,欲扶她起来,却被她一把甩开:“你懂什么?这样可以摆正宝宝的姿势,生的时候顺畅一些。”

奕头疼地按住额角:“澜儿,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他总算明白当自己提出要进屋时,四哥和萨克达氏为何一脸不相宜的忍笑表情了。

“你没听说的多了!这是最……”明澜吃力地翻身,咚地仰面倒在床上,“……科学的!毕竟是头胎,我可不想不能顺产。”缩手缩脚地瘫在那里,唯有肚子是挺的,像只被翻了肚皮的蛤蟆。

奕坐上床头,轻轻抚摸着她肚子:“宝宝,我是你阿玛……你听到了么?”又一脸惊喜地抬头,“宝宝动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明澜踹他一脚:“就像这样!宝宝怨你一直不来看他!”

奕气笑,搂住她一通狂吻,又如同敲门般用指节轻弹她肚皮:“宝宝快出来吧!你出来了,你额娘才能吃蜜炙蹄髈!”

明澜红了脸,不依地搔他痒:“怎么又提这事儿啊你!”

一室温馨,两人如同千千万万对普通夫妻那样,依偎在一起,说说废话,脸上带着幸福的笑。

宝宝很给他老爸面子,第二天清晨,明澜便开始了阵痛。

早已准备多日的稳婆上场,老太太个子矮矮小小,一双手却如个小笸箩般,骨节突出,生满老茧,一看便是个做惯了活计的人。

她进门便将奕往外赶:“我说这位老爷,虽说是您家夫人生产,可这是我们娘们的事,您这一个老爷们在这杵着,可像什么话哦!”

明澜头一扬,难得冲奕之外的人任性一回:“那婆婆,我相公不在这,我就不生了!”

这姓那的产婆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性格的产妇,如同见鬼一般盯着明澜半晌,方两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得!夫人都发话了,咱还能说啥?”头却撇向一边,嘴里咕哝着:没见过这样的夫妻俩!

明澜与奕相视一笑,明澜几乎以唇语解释道:“皇城根骗来的……”

奕失笑,知她不忍平白害了条性命,是以找了个不知情的稳婆替她接生,恐怕完事后要远远地送她离开京城才是。

笑过后,又有些担心:这稳婆可靠得住?——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即使是宫里有丰富经验的太医,也不敢全然放心,又何况是个赤脚郎中?

稳婆见他表情不豫,眼神犹疑地盯着自己,知他对自己不放心,不由哈哈一乐,大手一摆:“这位老爷放心!我那婆婆在北京城也是出了名的稳婆,有我在,没有下不来的娃!保证个个白白胖胖,咋吃咋长!”

奕看看明澜,后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微笑,心里却不断嘀咕,咋吃咋涨?那是喂了瘦肉精吧?

那婆婆又转身安慰明澜,伸手摸摸她圆滚滚的肚皮:“夫人是头胎吧?”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絮絮地说,“夫人放心,只要不停的用力,就当是屙条屎,多使点儿劲,也就出来了!”

明澜与奕的表情顿时像屙不出屎来那样难看。

奕看看明澜,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真的要把宝宝交给她么?

明澜一脸认命的表情:没办法……又悄悄耳语:“太医都候在九州清晏,接到消息后马上赶过来没问题……”